文久三年四月初,清晨。一夜雨后,天空放晴,壬字巷里有身穿清国旗袍的小丫头叫卖杏花。蔚蓝天色一尘不染,万里无云。而青空之下,京都烟华深处的四合院里,有一位臻首娥眉的美艳妇人推门而出,手里抱着堆衣物与搓板,穿过冗长的青石巷子,向河边走去。四月的天正是纸鸢飞舞时,河边栈道上反是人烟稀少,虚空里有青色的雾霭漂浮着。
她匆匆穿过栈道,在向地下延伸二十阶的下田阶道前驻足,脱下木屐拎在手里利索的拢起裤腿,赤足踏上石阶。彼时石阶上青苔暗结,又因逐水而砌,湿滑的紧,她下得不紧不慢却甚是稳妥,只见脚边行过,灯笼草车前草在山墙角随晓风涤荡,拂过美人脚。
“哟,这不是冲田夫人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今儿个怎么起得这般早呀?”护城河水哗哗流着,将水底青石磨得如同乳般光滑,偶见不知哪家少爷放逐的赤红的锦鲤激流勇进着,河畔,一中年妇人蹲在岸边,抬眼嗤道,彼时手里依旧撵着石杵击打着一件湿哒哒的素衣-----那是她家大人的衣裳。
“瞧您说的这话儿!”她扬声道,步态轻摇着媚态横生,眼角的美人痣衬得肌肤若梅花般明媚,暗香浮动。“敢情儿我就等着太阳晒屁股了才懒洋洋的起床!”话语间便一路优雅地走到山墙脚放下木屐,复又抱着木盆不紧不慢的走到那妇人身畔三步开外,蹲下身子,放下木盆。
“你可得多注意点儿!”那妇人侧眼望了望她裸*露出来的一段yù_tuǐ,撇了撇嘴,复又开口道:“女人的肌肤可是只能给自家大人看的,哪能随随便便就这样露出来-------让街上醉酒的浪人望去像什么样儿!”
“我就不信那幌子了,谁敢看把他眼睛挖出来!”冲田夫人啐了一口,扬声嗤道,柔媚的声里含着股儿狠儿劲,甚是大胆泼辣。
“哟,真是只向阳山坡上血红的辣椒!”那妇人被她逗得呵呵直笑,复又似是想起来什么,梗直了身子,四下里探脑儿望了一望,复又神秘兮兮的将脑袋凑到冲田夫人的耳畔道:“哎哎,你听说那事儿了吗?”
“哪儿事呀?”冲田夫人探了探身子舀了河里青青的水,浇到脚上,细心清洗着吐了丹蔻的脚趾头。
“就是前些日子新选组里发生的那事儿呀,听说闹得可大啦,整个城里都传遍了------你弟弟不是新选组里的么,真没听说?”
“天皇底下天天这事儿那事儿那么多,我哪有闲心知道去。”她答着,又舀了新水,冲刷着洗手浇入盆中。何况那小子有好些时日没回来了。
“这事儿可不一般,街头巷尾都传遍啦!”那妇人道,“听说前些日子新选组里去了名女人,长得水灵灵的,像花儿一样!二话不说指明就要加入新选组!”
“真假?新选组里怎么说呀?”冲田夫人指尖一顿,侧眼瞥了一眼那妇人,停下动作悄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自古以来哪出过让女人从军这档子荒唐事儿呀,新选组里的大人们自是不同意,将她赶了出来------可谁晓得她竟然在门外大雪里跪了一天一夜,着实执拗得很!后来不知怎么的,新选组里的大人们竟然同意了,打算给她一次机会,可谁知入组比试那天就出了件古怪事儿-----当着那么多围观的浪人面,眼看就要赢了,忽而就一阵怪风,那丫头的衣服忽的就碎没了,整个人清汤寡水的站在台上,身上□□让男人们看了个精光!”
“哎呀…..”冲田夫人掩着嘴巴惊讶的喊出声来。
“就算是岛原里火柴棍儿似不值钱的的□□也都没有那样子让男人们看过呀,这下子满城里还有哪个男人会要这样名节败坏的女人呀!”
“哎呀,真可怜……”冲田夫人丹凤目微挑,面含惋惜地道。
“可怜是可怜哟,不过大家都说谁让她不知好歹,不守妇道,天理不容呀!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抛弃她了!”那妇人接着道,语气里含带着鄙夷,宛若含在嘴里的草芥一般,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这种女人活该去死!还活着干嘛呀!”默了,那妇人还嫌不够,又补上一句。
冲田夫人望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来,开始敲打衣裳。
“冲田夫人呀,话说你家弟弟什么时候再来壬子巷呀?”八卦够了,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妇人开口问道。“我家那位表妹妹可自打上次在你家见过一回便心心念念含在嘴里呢!”她语气包含暧昧与喜气,“叫总司是吧,我看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准备一下了!”
冲田夫人手里的动作顿下来,侧眼挑眉望了那妇人一眼,戏谑啐道:“就是娶也要娶位松川家的姑娘!”言下之意没看上你大川家的人。“你这只红辣子,当心出门被狗伢子追!”骂骂咧咧剑拔弩张的,转眼间两人就又嬉闹起来。她垂眼敲打着衣物,总司今年已经21岁,自小母亲早逝,长姐如母,是得为自家弟弟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那小子传信说今儿个要过来,让你家姑娘等会儿随我去我家一趟吧。”末了,她忽而开口道。“哎~~我的好阿光,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赶明儿我送两斤顶好的草鸡蛋上几家去!”那妇人喜出望外的大力拍了拍冲田夫人的肩,“哎呦,你就不能小点劲儿,属夜叉的呀!”于是,又闹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