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棣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说什么?
玄玉令?
一个在常州长大的八岁孤儿怎么会知道玄玉令的事?
可想起他会使西域奇毒的事,他又觉得没什么天方夜谭的了。
一个消息而已,姜家有人知道被他偶然得知也没什么。
解开疑惑的一瞬间荒唐的感觉更盛。
他能开口要玄玉令,必然是知道玄玉令的重要性,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觉得他会为了青禾的解药将玄玉令给他?
难道世人都同他祖母一般,认为他和青禾是欢喜冤家,实则早已暗生情愫?
宣棣暗暗倒了胃口,语气便带了嘲讽:“顾小公子还真敢开口。可惜,你的筹码并没有你想象得重要。”
青禾中毒说白了还是她自己做的孽,他为她跑这一趟已经是仁至义尽,用事关家族利益的玄玉令换要不了青禾的命的毒的解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不给就不给,足足四十九天,万一某一天青禾丧失理智把顾西说出来,便是有姜家人护着他,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脱身。
宣棣这般想着,抬脚便往外走:“既然顾小公子不肯合作,本世子就先告辞了。”
“一份解药不够,那两份呢?”
宣棣顿住脚,背后生出凉意来。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也下了毒?”他眯起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光。
若真是如此,等他拿了解药便定会出手杀了顾西。他对威胁他的人,向来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没有。”顾西却坦然地摇了摇头,“青禾县主的断肠散是为了惩罚她对我哥哥的无礼和伤害,小世子只是对我无礼,不足以让我下毒。”
宣棣目光怪异地看他一眼。
原以为是个睚眦必报一肚子坏水的怪小孩,没想到下毒只是为了替他受伤的哥哥出气,自己的事倒不怎么在意……
宣棣暗暗腹诽,神色稍缓地开口:“所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西收起了笑,郑重地看着他:“小世子有足痹之症吧?”
“啊?”宣棣一脸茫然,“你胡说什么呢,本世子生龙活虎着呢。”
他心中开始暗暗思衬。
难道说这家伙听说了当年父亲的旧事,想骗他说足痹之症可以传给儿子?
“您的症状还不明显,所以世子也许没有意识到。可如今入了冬,每到晚上您会不会时常觉得膝盖发麻,脚尖寒凉,右手食指时常会有动弹不得的迹象?”
听到前两个症状宣棣还有些不以为意——天寒地冻,伺候他的人都是一群粗手笨脚的小厮,屋里有时进了风膝盖麻脚凉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可一听到右手食指的症状,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近来确实有两回有如此迹象,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会恢复如常,所以他只以为是手活动得太少,没往别处想。如今一细想,活动得少也不该只有食指僵硬,心头便开始有些慌张了。
“你是如何知道这症状的?”
顾西暗松了口气,笑道:“世子走路上姿势有些不对,寻常人瞧不出异常,医者却能看出。”
“原来你真是大夫啊。”宣棣一脸惊讶。
他还以为他只会下毒,却原来还会望闻问切……
他突然对太医院的郭太医生出几分同情来。
倘若这顾西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在太医院混了大半辈子,有圣手之称的郭太医无论在医术还是毒术方面都被这个年仅八岁的小娃娃碾压了么?
毕竟这所谓的足痹之症郭太医可没一眼看出来,否则早在他面前邀功了。
“即便你说的对,我患了足痹之症,可这症状寻常太医也能治,不过是多在家将养些时日,并不一定就要求到你头上啊。”宣棣在心中暗暗把这个即便从娘胎开始学医也比寻常大夫天赋高过千万倍的小孩定为妖孽,而挫一个妖孽的锐气无疑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哼,有医术能看出来我生病了又怎样,小爷偏偏不在你这看!
宣棣精致的眉眼上染上促狭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对面的小孩露出局促尴尬又愤恨之色。
然而他并没有。
“寻常足痹之症我也不会去治,我告诉世子,自然是因为它不是普通的足痹之症。”
“哦?那怎么个不普通之法?”宣棣挑了挑眉: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因为这是毒,一种毒发症状与足痹之症非常相近,来自西域一种毒虫身上的毒。它与足痹之症的区别是……”
顾西看着他,小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怜悯:“……不知道这种毒的大夫以寻常之法医治,不仅无效还会使病症更加严重,而手中有解药的人,一剂药服下去,最迟三日之内,中毒之人便能下床行走,康复大半……”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如玉少年就猛地睁大了眼睛,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意,上前死死地捏住顾西的肩膀:“你说什么?”
顾西微微皱眉,却没有半点不耐地将话重复了一遍。
“你若是敢骗我,本世子一定会杀了你!”
“病人便是再无理取闹,医者也只会实话实说,最起码,我是这样。”顾西望着他冷冽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过了一会儿,宣棣默默松开顾西的肩膀,整个人却像被抽去了精神气儿。
“喏。”一瓶蓝色药瓶放在桌上。
宣棣看向她。
“这是青禾县主的解药,为表诚心便先给世子,反正对于世子而言,这是无关紧要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