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二门上。
面容白净的慧光师太看到荷包中那笔不菲的银子后闭眼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对张妈妈道:“贫尼没能帮上夫人的忙,这香火钱实在愧不敢当。”
张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瞒您说,我们姑娘已经看遍了天下名医,可惜个个都说她活不长了,请师太来也不过是侥幸试试,师太无需挂怀。”
“既如此,等贵府姑娘往生极乐了,贫尼便为她供一盏长明灯吧。”慧光师太面上现出不忍,低声叹道。
“多谢师太了。”
张妈妈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转身回去时心头却松快了几分。
为了那得怪病的小姐,夫人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先是被陆家信佛的老夫人不待见,认为这遗腹女是天生妖胎,坏了她的福寿,后来不得已来了姜家投奔小姑,为了治好她的病近乎把能当的嫁妆都当了个干净,明陶少爷更是被拖累得厉害……眼下连慧光师太都束手无策,夫人总该死心了吧。等洛和小姐一死,她们终于可以过安稳日子了。说不准陆家老夫人见明陶少爷出息,还会巴巴地请他们回去呢……
张妈妈越想越美好,脚步轻快起来。
穿过院子里的影壁,她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无论如何,夫人现在必然还是舍不得的,她心里头的欢天喜地可不能表现出来。
她面带五分戚戚之色进了屋,果然看见邵氏面朝西厢房,魂不守舍地靠在椅子上。
“表少爷走了?”见右手边的椅子空了,顾西主仆二人都不见踪影,她心中更是松快。
杨妈妈的事最后虽然没有查到她头上来,可她每回瞧见顾西还是浑身的不自在。
那没眼色的可算走了,这下子她和夫人说话便不用诸多顾忌了。
松儿忿忿不平地努努嘴:“没呢,给姑娘治病呢。”
张妈妈随意地点点头:“治病啊。”片刻后忽然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你说什么?表少爷给姑娘治病?这不是胡闹嘛!一个小娃娃连针都捏不起来吧?”
松儿摇了摇头:“哪儿能呢?是白英。”
“那就更不行了。”张妈妈气得发抖,“那个没规矩的臭丫头懂什么?定是在变着法折腾我们姑娘呢。不行,我得把她拽出来。”
她和陈勇家的有几分交情,近来听了不少白英的坏话,自是对她没有好感。一听这不本分的丫头又要作妖,当下就眉心直跳要去给她个教训。
“张妈妈,你失态了。”
邵氏冷淡的声音响起,张妈妈的脚顿时僵住。
她缓过神来,暗道自己糊涂了:那白英能进洛和小姐的房,定是夫人点了头的。
于是张妈妈语重心长地劝道:“夫人,连慧光师太都没法子,那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能顶什么事?您还是让奴婢把她带出来吧,免得惹出什么乱子,对姑娘也不好。”
“洛和是生病了,慧光师太自然没办法。”妇人不为所动。
“夫人啊,您……”张妈妈跺了跺脚,到底不敢说陆洛和是真的邪气入体,又劝道:“那咱们这些年请的那么多大夫呢?哪个不比那丫头行医的时间长,那丫头便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也比不上啊……”
在她看来,陆洛和既然已经是药石无医,便再没有折腾的必要了,让一个表少爷身边的丫头胡乱施救,指不定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她说了一大串,邵氏却始终连眉梢都不曾抬一下。末了,她深深地看她一眼,垂眸道:“张妈妈,你和西少爷之间的矛盾我不是不知道,可眼下白英是我最后的希望,若是你不管不顾地闯进去耽误了她的救治……”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张妈妈却已经想到了在浣衣房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干躺着的杨妈妈,吓得脸色一白。
邵氏疲惫地收回目光,按了按眉心。
她好歹也是当过当家夫人的,又怎会如看上去那般不谙世事?许多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计较罢了。
堂屋中落针可闻的气氛没保持多久便被隔壁吱呀一声的开门声打破了。
张妈妈眸光一闪,快步走了出去。
她才不信白英能将洛和小姐的怪病治好呢,等她一会儿把那狡猾的丫头带到夫人面前掌嘴,夫人就知道谁才是忠仆了。
她这般想着,进门时便故意被门槛袢了一下装出踉踉跄跄的样子,向着内屋的床榻奔去。
“姑娘……”
见床上躺的人丝毫不动,面如金纸,她跪过去便开始嚎啕大哭。
姑娘果然被那小蹄子治死了,夫人就等着后悔吧。
哭到一半她含着泪眼瞟了床上女孩子一眼,权当确认一下,哭声却不由顿住了。
她看了一眼。
确实是面如金纸。
又看了一眼。
可是……怎么会面如金纸?
张妈妈大惊失色。
听着张妈妈哭声踏进房里的邵氏脚下一软,急忙推开松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顿时愣住了。
只见女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如邵氏每每偷偷探望时一般沉静美好,可每次让她心生戚戚犹如狗皮膏药一般附在她女儿脸上的淡紫色纹路却淡化了许多,尤其是左脸,简直要淡得看不出了。
邵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没有感觉。
果然是做梦么……
“哎哟。”坐在地上的张妈妈却惨叫了一声。
能疼么?您掐的是我。
她回过神来,刚要不好意思地拉张妈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