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古城,坐镇于河漳之间,东接千里平原,西接太行山余脉。四通八达,东可进齐鲁,南可进河洛,西可控制上党,北可直奔燕蓟。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赵国气势更是咄咄逼人,如今东方六国之中,唯有赵国有力与强秦一抗。
赵灭则天下亡;天下死生,系于强赵。
而赵国都城邯郸城,更是富冠海内,为天下名都之一。如今邻国韩上党战火频仍,却丝毫不曾影响过邯郸白日的繁华。
只有入了夜,才能见到邯郸城里一片浮华消减,朴质正浓。
邯郸城西的一条深巷里,藏着一座二层的古朴小楼。门口的牌匾上,刻着清清楚楚的“快风楼”三个古篆。
一楼从来都是一片莺歌燕舞,满堂都是歌舞姬与邯郸城内的子弟大贾。往常二楼亦是销魂所在,但也有些时候,二楼会被留成一片清净之地,只为了招待一个人。
赵子服靠在窗边,嘴角带着笑,眼神是一贯的慵懒,手里举着一樽酒,望着卉姬从楼下频频袅袅地上来。
卉姬是快风楼的楼主,不但美,而且风姿绰约。丰姿绰约得就像是一树红海棠,风韵撩人,还有几分风霜之后的艳丽。
可为何他此刻思念的,却是云蒙山下的那株出尘的梨树。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卉姬坐到了几案前,身后两个小厮提着食盒,摆开了四碟菜。她挥手示意两人下去,笑着对赵子服道:“我亲手做的小菜,将军试试看。”
快风楼里绝不乏大厨,可只有赵子服来的时候,她才会亲自下厨。
赵子服眉心微蹙:“卉姬,说了直呼我的名字便可,何必这么见外。”
卉姬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温柔地望着赵子服:“将军这一次出使魏国,一来一回有两月余……”
“赵王派我恭祝信陵君大婚。半月前便已经回来了,只因事忙,今日才有闲来瞧瞧你。”
卉姬低头微笑:“多谢将军记挂。卉姬一切都好。”
赵子服和声道:“让你一直呆在这样的地方,我已经十分过意不去,若不常来看看,又怎么对得起胡大哥?”
卉姬淡淡笑了笑,沉默了片刻,道:“从前的事情,卉姬多数都忘了,将军又何必再提?”
“卉姬……”赵子服放下酒樽,柔声道,“你可想回秦国?”
“夫君已去,我不曾见过小叔叔,更不晓得他的下落,骊邑再无亲人,卉姬回去也是无依无靠……”卉姬摇头道。
“你若不愿回去,我自然不会勉强。只是城中多轻薄之人,总把这快风楼当作女闾,言语下流、举止不端,我实在是怕委屈了你。”
卉姬却再不回应他,只是提起了几案上的酒壶,道:“我去为将军再添置些酒菜……”
她起了身,朝楼下行去。恰好见到一个年轻小伙带着一个贵族公子模样的俊气青年,从楼下风风火火地上来,几乎将她撞了一个正着。
“谁让你们上来的?”卉姬心中不悦,面上仍是风风韵韵的。那年轻小伙抬头见了她,愣了一愣,脱口而出道:“好美……”
快风楼的楼主卉姬,美艳之名,名动邯郸。他向来只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卉姬听他口中念念有词,又见他十分年轻,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听他这般失魂落魄的称赞自己,心中还是有些欢喜,正想好言叫他下楼去,可那后面的贵族青年却一脸愠色,瞧也不瞧卉姬,伸手便推开了她,穿身上了二楼。
卉姬被他一推,扑在了楼梯的栏杆上。那年轻小伙连忙将她扶了起来,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赵子服见了这贵族青年,满面诧异地迎了上来:“大哥,你怎么来这里?”
“我和小秦去你府上寻你,菱儿说你不在。我一猜便晓得你在这里。”贵族青年道。
卉姬见赵子服与这贵族青年兄弟相称,不禁有些诧异,忙屈身行礼:“这位公子原来是将军的兄长,卉姬失礼了。”
那贵族青年气派十分之大,听到卉姬的话,只是鼻子轻“嗯”了一声,坐了下来。倒是赵子服轻声嘱咐道:“卉姬,我们兄弟有话要说,你莫再让其他人上来。”
卉姬含笑颔首,转过身,见到那年轻小伙双眼发直,直瞪着她。六分痴,三分迷,还好有一分清醒。待见到她掩着嘴轻笑,那般妖娆地从他身边走下楼去。他仅胜的一份清醒,又变成了笨拙,哐当一声跟着跌下了楼梯。
贵族青年见那年轻小伙子摔了一跤,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指着东北面道:“那个赵胜,赵胜……”他不住地念着赵胜两个字,终于一掌拍在了几案上:“我真要被他气死了,究竟他是……还是我是……”
“发生何事了?”赵子服眉头一皱。
那贵族青年随手将赵子服面前的酒樽端了来,一饮而尽,怒气沉沉道:“平原君赵胜,实在是可恶。今日韩王派了使者来邯郸,说野王邑降了秦军,上党被围,韩国都城新郑岌岌可危,特请赵国支援。我与平阳君赵豹,都说韩魏赵三国唇齿相依,自当互助,共御强敌。可那个赵胜,仗着自己是个老臣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竟然一口便回绝了韩国使者。他还说……”
“他还说,只要他在赵国辅政一日,便决不能做损害赵国的事情?”那贵族青年将手掌在几案上重重一拍,“那他岂不是在指桑骂槐,说我要出卖赵国?”
赵子服瞥了一眼小秦,小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