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法莎公主走过绕成“凹”字形的长廊,穿过侧门,进入另一条长廊,抄近路进入托鲁克森宫右翼的国王起居室。
这条长廊两边,悬挂着她祖先们的画像。一对对身穿华丽服饰的老人半身像紧盯着她,左边挂男性,右边挂女性,表情大多被画的既威严又慈祥。但她知道,实情远非如此,她的祖辈以嗜血和善战著称,所以才能开辟一代新王朝。
托鲁克森宫的正面,像大多数宫殿一样,被公务所用的王座室、谒见厅,大宴会厅等巨大房间占据。到宫殿后半部分,才充满了日常生活的温馨气息,气氛也远比前面的房间轻松。
如果把后半部分分成十份,那么三份是仆役们工作、住宿的地方,三份由国王陛下独立使用,两份分给王后陛下,最后两份则由陛下的弟妹和子女瓜分。
诺法莎今年只有十六岁,是贝尔吉安最小的孩子。她在二十岁前,都得和自己地位最尊崇的男性亲属住在一起,之后才能获得独立的府邸,搬到由她全权掌握的庄园中去。
她身穿斐云贵族妇女常穿的长裙,裙摆不垂地,露出脚上做工精美的软底皮靴。皮靴上装饰着珍珠,还有花草纹路,出自王室裁缝之手。这种打扮不仅简洁高雅,还易于行动,比起萨因的华美繁复,另有一种特殊的艺术美感。
她在长廊上行走时,安静的就像夜巡的猫。她的长兄服务于圣殿,与教会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二哥则学习奥法,比较亲近星辰塔。她自己,一向被称为“什么都不会的诺法莎”,有着小偷般的习性,喜欢避开大庭广众,在阴影里静悄悄行动。
最近,不幸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御驾亲征,出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差错。贝尔吉安王连同他的智囊团队,被神心粉碎于海浪当中。那些人都是资历很老,狐狸一样狡诈的优秀顾问。他们随国王一起出征,也一起葬身海底,堪称王室的巨大损失。
诺法莎因这事,一直十分难过。特里埃斯表现的比她稍好,迅速接掌了王印与权杖,成为新一任国王。他的屁股还没在王座上坐热,坏消息就争先恐后地赶来,说是东方海岸附近,出现了大批深渊恶魔,其中甚至有见所未见的大恶魔。
比起那些巨大黝黑的恶魔,她更害怕瘟疫。毕竟遇上恶魔的时候,凡人还可以拿起武器,拼死奋战到最后一刻,如果染上了疫病,就只能乖乖等死了。
她不太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仍然日复一日担忧着。每次听说疫病有向王都传播的趋势,她的心都不停收紧。而她身为公主,又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避往偏远领地的城堡,否则将严重打击民众的信心。
雪上加霜的是,特里埃斯陛下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古怪。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脸上常常露出焦躁不安的表情,还有更深层的懊悔。诺法莎每次见到他,他都比上次更瘦。她想安慰他,却得到了很不耐烦的回答。
首相对此倒是很宽容,认为陛下年纪轻轻,一下子遭遇这么大的打击,碰上这么严重的局面,难免产生非同寻常的反应。诺法莎听完他的解释,表面如释重负,却无法真正感到轻松。
她忍不住去想,特里埃斯到底在懊悔什么?因为没有劝阻父亲的亲征吗?还是没有跟随父亲前往东边?
特里埃斯心情不好,她自己也不太愉快。她在走向国王起居室,拿回那本忘在房间里的书时,感觉两边画像的表情都变的阴森了。
她希望王兄不在那里,否则又要听一顿“为什么不带侍女随行”的教训。不过,他不会在那里,他很喜欢音乐,自己也演奏的一手好乐器,通常在这个时候,他会离开办公的书房,在音乐室弹那架大竖琴。
她的想法非常正确。
起居室里没有任何人,没有国王,也没有侍从。她的书就放在小桌上,一只精美的银壶旁边。那是一份新送来的流行书稿,由一位名叫“斯奥”的新作者撰写。她通常不喜欢这种平民书籍,觉得它们文字粗糙,描写夸张,只凭想象叙述贵族阶层和英雄们的生活。
但这本书不太一样,措辞非常文雅精确,具有动人心弦的效果,情节也安排的跌宕起伏。最重要的是,它以无底深渊为背景,将这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写的栩栩如生。平时关于恶魔的消息越多,她就越有逆反的想法,偏偏要看描写深渊的书。
她有时想,作者八成是一位精灵。她从用词方面,看出了不少精灵语转换为通用语时的痕迹。但俗话说的好,即使早餐桌上的煮鸡蛋非常好吃,也没必要去鸡舍认识那只下蛋的鸡,所以她随便想想,就把想法扔到脑后去了。
她拿起书,正打算用来时的轻灵脚步,悄悄回到自己的卧室,看负责照顾她的纳兰夫人会不会吓一大跳,却直觉事情有些不对。
这里太静了,实在太静了,而且空无一人。她猛地意识到,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托鲁克森宫的所有仆役以国王陛下的意志为首要任务。他们无处不在,随时准备满足他的要求。像现在这样,附近竟找不到一个顶用的仆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情况。
他们要么集体偷了懒,要么被特里埃斯支开,不准接近起居室那一侧的区域。
诺法莎拿着书站在那里,诧异地环视房间。她在回去叫人、大惊小怪一场,和偷偷去看看,再偷偷溜走的想法之间挣扎,最终选择了后面一种。
从起居室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