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边,梓枫望着老神在在的帝墨,道:“你是不是知道阿月在做什么?”
帝墨望着四周塔壁上壁画般的纹饰,若有所思道:“你陪了她这么些年,难道不比我了解她?”
梓枫默然,了解?除了那个人,谁又真正走进过她的心?她对所有人都或明或暗的防备着,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自知……
忽然,梓枫心中一颤,一个闪身便想冲进塔壁上的其中一扇门,可是却被轻飘飘地弹了回来。梓枫眸色一暗,莲华塔内的一切,都是以她的意识为主。如今,他进不去这扇门……只能说明,是她不希望自己进去……
帝墨见梓枫还要再试,出声阻止道:“丫头说过,不让任何人打扰,记住,是任何人,包括你我。”
梓枫看向他,道:“我跟她有契约,能感应到她现在很不好!”
帝墨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灰袍少年,深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和焦灼。道:“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你若是强行闯进去,反而会惊扰到她。”
梓枫目光复杂的看着帝墨,道:“你就不担心?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阿月会不会受伤?……之前也是,让她用本源培植青木,丝毫不在意本源的流失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如今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你也是这般无所谓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帝墨也不生气,道:“我自诞生以来,就没有七情六欲,倒是你,明明身为混沌之灵,却跟那些凡俗人一样患得患失。”
梓枫闻言,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怜悯,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人与人的牵绊,可不就是七情六欲来维系的吗?倘若无情无欲,不知少了多少乐趣。”
顿了顿,又道:“你说我患得患失,那么你的缔造者雷罚帝尊呢?他不也是一样?”
帝墨道:“你想说什么?”
梓枫垂眸一笑,道:“有些人,一生只会动一次情。而有些人,自以为超脱于物外,不过是没有遇到能让你动情的人罢了……”
帝墨这下来了兴趣,道:“这么说,小丫头是让你了感情的人?你还真敢说,就不怕帝尊知道?”
梓枫幽幽道:“感情也有很多,我跟阿月相伴而生,早就习惯了彼此的相伴,但也因此,太过熟悉,反而生不出那种悸动。如若不然,哪里还有帝君澜什么事?”
说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些苦涩,他以为,他们会永远属于彼此。但阿月的心,从一开始就在那个人身上。
虽然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对阿月到底是什么心思。是亲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守护她,便是他存在的真正意义。
帝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你怕是忽略了一个事实。”
梓枫回神,道:“什么?”
帝墨道:“无论你再怎么不想承认,她都是你的主人。你的身上有她的本源气息,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跟青木是一样的。都是因为得了她的本源,才得以演化出灵识。
你是否仔细剖析过你自己?当听到她将本源灌溉给青木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你气的是她伤害了自己?还是气她将本源给了除你以外的人?”
淡淡的雾气中,梓枫的脸色有些苍白,怒道:“我没有!”
帝墨的语气波澜不惊,却直指人心,继续道:“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对我们这些后来的契约者抱有敌意?没有觉得我们侵占了你的领地?还是说……你没有觉得对于丫头来说,你是特殊的存在?
你一遍遍的强调,你与她相伴而生,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跟我们的不同?可说到相伴而生……混沌初开之际,天地间的生灵可不只有你们,那么说来,丫头的伴生物不知何其多?
你,不过是幸运遇到了她,沾染了她的本源气息才得以成为混沌之灵。充其量是她手下的造物,怎么就成了她的伴生物了?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干涉她?你的优越感,你对我们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梓枫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是被扒光了完全暴露于人前,羞耻和愤怒几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但同时,他也无从反驳……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不堪!
然而,帝墨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继续道:“我一直很好奇,数十万年前的那场神魔之战,她身陨魂散时你在何处?莲华塔作为她的本命法器,又在何处?你既是所谓的‘伴生物’,为什么她遭此大难,你却还活着?”
梓枫唇片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就再也无法挽回。不愿提起过去的,又何止帝君澜一人?
见他不语,帝墨仍是面无表情地往他的心窝戳刀子,道:“神魔大战后,莲华塔便失去了踪影,直到万年前才被冰羽帝国的先祖发现,这期间,莲华塔在哪里,或者说,你在哪里?”
梓枫涩声道:“不知道。神魔大战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直到万年前才苏醒过来。醒来后,我既无法从塔中出来,也无法驾驭莲华塔……直到阿月重新出现。”
帝墨望着他失神落魄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抱歉,道:“不管你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她有自己的人生,是痛是乐都由她自己决定,你若想留在她身边,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梓枫握了握拳头,哑声道:“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