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和父母的关系会变得如此僵硬。青春期的缘故?也许吧。记得小时候,经常依仗他们的手,吃饭也非得他们夹菜,在学校受欺负后,这是唯一能宣泄的地方。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与他们的交流汇入暗河,学业的繁杂和内心的抗拒,筑起了无形的屏障。有时,甚至会感到陌生。
霖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断怀疑自己是否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存在。自己奇怪的姓氏和父母亲毫不搭边,招来“捡来的野孩子”这个嘲讽,他甚至,连自己的证件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霖辰曾用最真诚的目光对待他们,可感觉到的尽是逃避。最让他心痛的是,连生日这个概念在他身上都不存在。
烦死了。霖辰爬起,在书桌前坐下吗,看着一旁的简易立式日历。一张普通的夏日海景在灯光下丝毫没有轻快的光彩,最明显的还是那个被红笔打了全的日期,下方用蓝色潦草地写了“中元节”。霖辰空闲的时候补全了日历上所有的节日。他望向窗外的月光,莫名地惆怅起来,有一团淤泥堵在胸口。
窗前的风铃在他的视线中微微摇曳,抖乱月色。这个蓝色的风铃上用一层水彩画着黄色的鲤鱼,不断转动。记得小时候和父母参加秋天的庆典,霖辰拉着母亲偷偷买的,当时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银光依旧冷冷地洒在地上,和以往一样。;霖辰怀念那段牵着父母的手,在夜色中漫步的时间。
“也许,我应该改变一下。”霖辰闭上眼,试着微笑。
一声凄厉的嗥叫将窗台的寂静打破,带着黯淡的悲凉,穿透霖辰整个身心。
“汪!”熟悉的犬吠再次响起,却没有往常的轻柔,而是带着一股极度的愤怒,冲击着脆弱的玻璃,一道影子划过,在惨白的月光下,还稍稍保留了一些淡黄色。
不会错的。霖辰猛地睁开眼,扑上书桌,急切地朝窗外望去,恨不得冲出这狭小的框。
迎面撞来一个硕大的身躯,巨大的声响颤抖着夜色,霖辰吓得跌到椅子上,惊魂未定地看着窗外。接着是冗长的摩擦声,从二楼一直滑到地面。金黄的毛发浮升上来,变成一串泡沫溶解在空气中。
霖辰移开窗,再次扑上去,外面是宽阔的草坡,但现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连萤火都没有踪迹。
“这次也是,不至于这么真实吧……”霖辰沮丧地坐会椅子上,把下巴托在桌子上。
一股强烈的风鼓入房间,带起数张空白的试卷。霖辰从椅子上跌下来,他揉了揉膝盖,又急忙去抓满天飞舞的纸。如同被戏耍般蹦跳了一会,他突然转念过来,去把窗户关上。
“汪!”又是一声。
霖辰感觉脑子快要炸裂了,他双手扒住窗户,使劲关上。
“霖……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声音从最后一丝缝隙中透过,清晰地传达到耳中。窗外陆陆续续亮起灯光,明灭闪烁,下一刻就会消失。
恨不得直接跳下去。霖辰用仅存的理智站起身,双腿开始情不自禁地奔跑起来,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着他冲下楼去。不管是不是幻觉,一定要去。哪怕,是一丝希望。
霖辰磕磕绊绊地撞到厨房,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如同烧焦的塑料,这让他本来就迷糊的脑袋更加昏沉。他硬着头皮贴上门,拉下门把手的一瞬间,整个身子跟着门一起旋了出去。如同被妖怪附身一般,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将一切抛之脑后,只为拾回曾经的失落。
“大黄!”强烈的呼喊划破寂静的夜空,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时不时传来诡异的低语声,在耳畔萦绕,无法消散。霖辰焦急张望,却不敢踏出一步。昏黑的小巷在夜晚也变得虚无,让寻觅的人一无所获。
一声悲鸣撼动着一切感觉,带着一种濒死前挣扎的痛苦,不断折磨听到的人,浓稠厚重,不断刺痛心灵,牵扯最深处的哀伤。
那个,是一直被我揪耳朵的大黄,是常常扑倒我的大黄,是总会把骨头叼给我的大黄……霖辰开始喘息,回忆开始一点点交织,逐渐收拢,紧紧勒着他的咽喉。没有呼喊的力气,感觉有石头堵塞在喉咙里,他只能紧紧捏着手,感受汗珠从皮肤中渗出。前方的黑暗,给予人的尽是失望。霖辰的右脚擦着地面,一点点向后退却。
“走吧。”不知从哪衍生出的声音如同墙上惊起的乌鸦,不断盘旋。
霖辰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喉咙不再那么痛苦。然而脚依旧被地面牵扯着,无法抬升,彷徨促使他只能站在原地。
每次突来的冲动,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放弃,这种毫无价值的热度做给谁看?霖辰一直在幻想,一直,一直……草地上的脚印,空中的毛发,云层中的掠影,甚至就在手边,每一声冲破喧嚣的嚎叫,都会让他兴奋。鬼神传说给了他不少坚持下去的勇气,但他却永远地胆怯着。对不起,大黄……
“阿欧衣,呃衣恩……”
霖辰和以往一样,沉重地转过身。
“阿欧衣,呃衣恩……”
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脑子开始晕眩起来,霖辰的脸上如同月光一样凄凉,毫无生气。一股神秘的力量牵扯着他,眼前开始浮现出六个诡异的圈。冰冷完全涌入其中,吞噬温度,转变成一句迷离的咒语被吐出:“阿欧衣,呃衣恩……”
声音掺杂在压抑的空气中,一点点扩散。背后,有光芒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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