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在汉朝官员的带领下,穿过走廊,沿着花园的通道前行。
总的来说,除了最开始在宫门口的那个特殊的‘欢迎仪式’外,汉朝人并没有搞其他任何的幺蛾子。
一切都是按照着过去汉匈交往的正常礼节在进行。
一路走,一路看。
伊稚斜越看越心惊。
眼睛不会骗人。
视线所及之处,汉人的皇宫,到处都林立着带甲的士兵。
几乎每一个士兵,身上都有着甲,带剑,背上背负着箭篓。
汉军的箭术,哪怕是伊稚斜,也是清楚的。
少年之时,伊稚斜曾经听闻过无数部族中的长者和将军,讲述过他们在南方战场的遭遇。
那遮天蔽日,似乎永无休止的箭雨,始终是那些故事里不变的主角。
在每一个匈奴人的印象里,南方的汉朝,就是一个弓弩强悍的敌人。
每一个匈奴男子,在他刚刚开始骑在羊背上练习骑术时,他的父亲和族中的叔伯,都会教导他,当汉朝人射箭时,应该躲避。
因此,假如说,伊稚斜对这个陌生国度,什么东西最熟悉的话。
那毫无疑问,就是这汉朝的弓弩了。
伊稚斜甚至能分辨得出,那些士卒所用的多数弓弩的型号。
而每当有人背着大黄弩出现时,伊稚斜总会忍不住去行注目礼。
实在是这种杀人利器,充满了暴力美感和神秘传说。
在过去的战争中,至少有一半阵亡的匈奴贵族,是死在在这种举世无双的超强远程打击武器之下。
甚至,在匈奴的记录里,曾经有一位骨都侯。在距离汉军弩阵前一百步的位置,被连人带马,一起射翻。
错非这种强弩上铉困难。每击发一次都需要很长时间准备,否则。它很可能成为过去无数次战争中的杀戮机器。
但正因为如此,它才会让每一个匈奴贵族在看到它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惧感——这种汉朝的武器,在战场时,通常只会对准贵族,尤其是大贵族。
跟随者汉朝的官员,伊稚斜在这如同迷宫一样的宫阙走廊中穿行,不知走了多久。
当太阳升至正中时。伊稚斜终于看到了那个曾被无数匈奴使者描述过的汉朝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宣室殿’。
因为,宣室殿太好辨认了!
作为汉朝最高的建筑,它就如同一座屹立在群山之巅的神宫,金碧辉煌,壮丽无比。
“贵使请在此稍候,待某前去通传……”陪伴着伊稚斜的公孙昆邪微微欠身对伊稚斜道。
然后,他将伊稚斜与使团成员,安置到宣室殿下的广场一角,自己则徒步走上台阶。
大约一刻钟后,公孙昆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伊稚斜面前。
公孙昆邪说道:“我朝陛下有诏,请贵使入觐!”
伊稚斜点了点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激动,有些忐忑,更有些慌张和心悸。
对南方汉朝如今的皇帝,伊稚斜一点也不陌生。
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跟这个汉朝皇帝还是亲戚呢!
他的堂妹,挛鞮氏的北海阏氏,就是现在汉朝皇帝的夫人之一。
而汉朝这几年的变化,伊稚斜也是看在眼里的。
过去两年,他跟乌孙人联合起来搞出来的走私通道。即给他带来了财富、资源和力量,同时也带来了知识和见闻。
虽未谋面。但在伊稚斜心里,这汉朝皇帝他的堂妹夫的一些性格轮廓也已经勾勒出来了。
这可是一个年轻气盛。且极富攻击**的皇帝。
从最开始的和亲,迎娶北海阏氏,到最近一次,借着机会,逼杀了鲜卑王。
这些事情都说明了,这个汉朝的新皇帝,有着比他的父祖辈更强更旺盛的进攻**。
而且更加狡诈、阴险!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伊稚斜带着使团众人,跟随上前面那个汉朝大鸿胪的脚步,踏上宣室殿前高高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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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使者,右谷蠡王入觐大汉天子!”
随着殿外的一声声唱诺,殿中的文武公卿,纷纷打起精神。
匈奴人,并不稀奇。
但一个匈奴的右谷蠡王,在此刻的汉室,就像后世的滚滚一样珍惜了。
将军列侯们摩拳擦掌,都准备着给这个匈奴来的右谷蠡王一个下马威。
而文臣博士们也纷纷聚精会神,准备着上演一出可能存在的‘舌战夷狄’‘指斥不臣’,也好在青史之上,留下一笔。
刘彻也坐直了身子。
活着的匈奴王族成员,未来的单于呢!
这要放两千年后,绝对有资格进博物馆,全球展出。
于是,在万众期待之中,一行数十人的使团,从宣室殿的正门,走进了这个神圣的地方。
跟过去数十年一样,除伊稚斜外的其他匈奴使团成员,在踏入大殿后,都规规矩矩的在离着殿中数十米的地方跪下来,叩首拜道:“奉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之命,敬问汉朝皇帝无恙!”
自汉太宗皇帝六年后,依据当时汉匈两国君王的约定。
汉匈约为兄弟,彼此相互承认,井水不犯河水。
汉使至匈奴,要依照匈奴制度,向匈奴单于问安。
反之亦然。
伊稚斜是匈奴右谷蠡王,按照当年盟约,他在汉朝,自动享受诸侯王长者的待遇,可以不用叩拜。
当然,其他礼节,伊稚斜也需要遵守。
他微微欠身,以较为熟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