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启奏陛下,对此臣有所愚见……”说着,朱买臣就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被装订起来的小册子,呈递在手上,拜道:“愿陛下御览之……”
他这话一出,张汤的嘴角却有些抽搐。
“这个朱生……”张汤在心里笑了一声:“吾道他昨日请教那些事情意欲何为,原来如此……”
不过……
张汤眼中闪烁着光泽:“若仅仅是那样,恐怕也很难解决他要求的事情啊……”
张汤这些年在南阳郡,政绩斐然,因此天下知名。
天下人对于他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其手段。
数百个豪强、官僚和游侠的尸骨,成就了南阳郡路不拾遗的现在,也点缀了他那个‘张雕’的恶名。
但,在官场上的人,知道的东西,自然要多一些。
南阳郡,若仅仅只靠杀戮,自然无法发展到现在的情况。
事实上,张汤善于杀人,但更善于建设。
而张汤在天下官员心里面,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他在南阳建立起来的乡亭蒙师/工匠体系。
而张汤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跟史书上大部分法家的名臣一样,无非是威逼利诱。
威逼,就是将那些犯法的豪族、官僚被牵连的子侄抓出来,挨个问他们——你们是想去安东/南越/东海捡肥皂,还是留在本地,留在乡亭,教书育人赎罪?
百分之百的人,都选择了后者。
至于利诱?那就更简单了。
在地方上当蒙师或者铁匠,只要干满十年,就可以选择做官吏or得到举荐进入太学、鲁班苑和太医署的深造机会。
但,张汤在南阳玩了这么久,殚精竭虑,几乎用尽所有办法,到现在为止,也只做到了每一个乡都有一个蒙师/医生/铁匠。
这还是多亏了他刀子够锋利,杀的人够多。
起码有一半的蒙师/医生,都是那种罪官、犯官的家属。
至于这朱买臣,他提出的机会,比张汤在南阳玩的更宏大,规模至少扩大了三倍!
但他的筹码,却远远少于张汤当年所持有的,毕竟,当时张汤赴任,那可是羽林卫开路,刀斧手伺候,还有天子背书。
他本人更是当今天子无可替代的心腹。
是以,张汤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本小册子。
他甚至想要现在就看到里面的内容。
张汤知道,很可能,朱买臣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至少也是一个可以解决人才窘迫的新路子。
倘若他那个册子上的东西没有可取之处。
天子看了,不满意。
这就是欺君!
欺君者族!
张汤怎么看也觉得,朱买臣不像那种活够了,想找个刺激一点的死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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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买臣的小册子,被一个侍中捧着送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接过来,打开来一看,顿时,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浓郁起来。
他看完整个册子,将之合起来,然后道:“朱卿的想法确实不错,不愧是杂家高徒!”
“陛下繆赞,臣惶恐!”朱买臣连忙磕头拜道:“些许愚见,没有污陛下双眼,臣已经感激不尽……”
“卿的这些想法不错……”刘彻笑着道:“卿再说说看,卿要如何实行卿的仁政……”
仁政,是诸子百家共同的追求。
哪怕是法家,也是喊着要追求仁的,只不过,法家是将法度,置于一切之上,为了维护法律和国家威严,他们不惮杀戮和严刑酷法而已。
“臣闻之,仁莫过于生民,欲生民莫过于养民。故臣当以养民为要,使其安其居、乐其业、上养父母,下育儿孙!故此,欲养民,莫过于使民衣食足!臣以为,若得衣食足,则天下大同,三代不远矣!”朱买臣深深的拜道。
刘彻听了,眼睛之中,闪烁着琢磨不定的光泽。
这也是当世杂家思想和理论发展的一个新高峰了。
衣食足三个字,意味着杂家已经脱离了单纯的谈论道德和学术的境界,或者说,在安东的杂家,为了求发展和生存,主动的跳入这滚滚红尘,选择与众生为伍,而不再跟过去一样,只将自己的思想和知识以及理论对上层的统治者宣扬。
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这意味着,杂家很可能成为第一个世俗化的思想学派。
第一个可能深入研究社会学和经济学的学派。
而这是很难得的。
不信的话,你就可以去看看其他学派。
儒家,这个不用介绍了吧,在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上,这个学派的理论和论述,从来就不是为了跟百姓,甚至不是跟中产阶级说的。
它的所有一切核心论述,都是对君王,对贵族,对士大夫所说的。
至于黄老派?黄老思想本身就太过深奥了,别说其他人了,就是黄老学派自己的名宿,也未必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理解通透。
法家?本就是专为帝王和统治阶级量身打造的。
至于墨家,翻看墨子一书,你就可以发现,几乎每隔一个段落,墨子都会呼吁‘当今王公大人……’一类的呼声。
很显然,这也是写给上层看的。
自然,这些所有的学派,都会谈论那些实际上与社会生产、文明进步无关的东西。
甚至将之看成一切的关键。
譬如忠孝之争,义利之争……
而杂家现在,似乎却打算脚踏实地的,走一段自己的旅途。
这从当初这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