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须做贵。这张媒婆做了二十多年的媒,好不容易挤开别人,做成了官媒身份,便有了更多的结交官贵的机会。能为青州的府令大人求得一门好亲事,那日后可不是攀上许大人了么?那日后的好处还不是如滔滔江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滚来
想到这里,张婆子心里乐得坏透了。
这桩婚事,定是一说便成!
且想想,许大人是谁?青州老大!你一区区员外,一无功名,二无祖荫,无非是家里有几个钱。士农工商,你靠经商得来的那几个钱,再怎么着,还不是卑微下贱?能攀上许大人这样的高官,可是你吴家修了几辈子的福份吧
“实在是抱歉!在下怕是要辜负许大人的厚爱了!”
“吴员外,要论家世呢,确实,你家不怎么地,可许大人看了你家闺女了,你便不必与老身谦逊。只需教女儿进了许家门,好生服伺许大人”
“许大人学富五车,又位高显赫,而我吴家的小女,粗陋不堪,实在不敢入许家这样的高门。”
这是哪儿跟哪儿?人家上赶着求都求不来的婚事,你还要往外推?
“吴员外何必还做这些假动作呢?人都说高嫁低娶,许大人看上了吴曼曼小姐,这是天大的福事呢!”
“我不过是一区区卑贱的商家”
“许大人都不计较这些,吴员外何必计较?”张婆子劝道。
“我知道吴员外是担心女儿过了门受委屈吧?不错,许大人家世清贵,位高显赫,可他家的尊堂已然过世,吴小姐嫁过去,只要许大人不嫌弃,她今后便是一家女主,还有谁敢嫌弃她?
“这可是一桩世间没有第二的金玉良缘!吴员外稍事推诿做做样了子便可”
“我不是做样子,是真不敢高攀这门亲事啊。”吴员外的声音颇为镇定。
厅堂里安静了。
想来,张婆子此刻张开的嘴巴,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
崔府。
崔品见派去送笔的小厮安砚回来,强支起身子,关切地问:“吴小姐可收下了笔?”
“回公子。不但收下了,还送了一封信回来。”
“还有信?”崔品顿时来了精神,呼地从床上坐起来。“快与我看看。”
安砚四顾,见四周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怀里的信取出来。
展开信一看,安砚叹气道:“公子,你便断了念想吧。你看,人家吴曼曼小姐对你没情义。你这是何苦呢!”
看着自家公子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劳心劳神,自己整日提心吊胆不说,还闹腾得合府不安,安砚身为崔品的近侍,好不心烦。
那崔品见了信,先是皱了眉头不作声,咏念间,突然展眉道:“谁说曼曼是无情无义的!她最是有情有义!”
安砚瞅了崔品一眼,无不担心地小声道:“公了,你,你没事吧?”
“你看,你看,她写的什么?”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安砚念道。“这是在规劝你好生,再莫要想着她了!”
“错错错!你只读这两句,你可知后面两句原是什么?”
“是什么?”安砚瞪大眼。这识字的主子们,就是爱摆弄文字。有什么意思不直接写在纸上,偏偏要藏在纸外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后面便是这两句。你说,曼曼小姐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我不要犹豫,快快去她家提亲啊!”
“果真如此?”安砚有些不信。
“这还有假么!”崔品从床上跳下来,抓过衣栏上的衣裳,手忙脚乱地穿着,嘴里道:“我这便去告诉父亲和母亲,请他们前去吴家提亲”
“老爷夫人来了。”门外有人喊道。
“你看,说曹操,曹操便来了!”
崔府尹与崔夫人双双进来,见儿子穿戴齐整地站在地上。崔夫人心疼道:“儿呐,你如何下地来了?”
“儿给父亲母亲拜安。”崔品的声音还有些虚弱,跪下去的时候,身子晃了晃。
“安砚,公子可进食了?”崔夫人问。
“回夫人,公子还未曾进食。”
“母亲父亲儿恳请二老为儿子提亲,儿子即刻便进食。”崔品跪在地上,恳求道。
“你这哪里是恳求,分明便是协迫!”崔府尹拂袖道。他又对夫人道:“我说不来,你偏要来,你看,他还是这等执迷不悟!真是可恶!”
崔品见父亲态度强硬,咬咬牙,身子伏得更低了。他埋着头道:“有父必有其子。父亲是执着的人,儿子自然也是。”
呃?这是什么意思?崔府尹看了夫人一眼。
还能有什么意思?儿子的意思,分明是指我们年轻时候的事
“你是如何知道的?”崔夫人见夫君脸色不好看,忙问道。虽然她与夫君在姻缘上遭遇坎坷,最终修正了正果,但终究这是不光彩有辱门风的事,故此,她从来不曾在儿子面前提过。
“是姑母告诉表弟,表弟告诉儿子的。”
果然是这个可恶的吴显
“父亲母亲有情有义,婚后生养子嗣,相敬如宾,儿看在眼里,敬地心里,对双亲的尊爱之情,不敢有半点轻减。
“只是,父亲与母亲也是过来人,还请将心比己,爱已及人,成全了儿子。”说完,崔品又磕起头来。脑袋在地板上磕得砰砰直响,听得崔夫人心尖尖儿直淌血。
“老爷,你便”她眼里流露出哀求,却又不敢直言。
崔府尹心中一软。
儿子说得何曾不是!当初家里反对他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