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咳嗽,面如纸白的裴桐心拭去唇边的血丝,重新躺回榻里。
张果儿用绢帕轻轻替她拭着嘴角,温言道:“很快,哥哥便会回来了。待他带回良医,桐心姐你的病便指日可好了。”
裴桐心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惨笑,无力道:“抑或这便是我的命吧。得了如此绝症,纵然是天下良医,也未必治得了……”
“桐心……”
“再说了,不过一介乡村赤脚,夸大传扬也是有的。哪里便有人们传说的那般奇效啊。”
“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正说话间,忽听得外面来报:“瑞皇子回来了。”
“他可带回了郎中?”张果儿站起来,急切地问道。
“呃……”丫头看了榻上的裴桐心一眼,欲言又止。
“果儿你看,人家听得我这病入了膏肓,竟是来都不愿意来了……”
“你倒是快说呀!到底来没有?”
“没有。”
“没有?”
“但却背回来一大桶水。”
张果儿登时瞪大眼,怒道:“什么?张德瑞没带回良医,只背回来一大桶水?什么意思?”
“郎中说,他并无治病秘方,不过是凭了村子里的一口井而已。”帘子一掀,张德瑞从外面走进来。
“你到底在干嘛?”张果儿焦急地抓住他。
张德瑞拍拍身上皱巴巴的衣裳,看了一眼榻上的裴桐心,趋身道:“你可还好?”
“好什么好!你再不回来,桐心都等不下去了……”张果儿的眼睛说着便红了。刚刚还那么有信心地鼓励裴桐心,张德瑞一回来,所有的伪装都垮掉成眼泪,淌下来。
“我在外面,一刻也不敢耽搁,总算找到了那位良医。”
“那人呢?”张果儿抹抹眼泪,看了看张德瑞身后,空无一人。
“良医说,他之所以能治好那些痨瘵患者,并非他的方子有奇效,而是因了一口井。”
“一口井?”
“对!那口井与别处不同,一年四季不干涸,且长年水泛银光,不生虫,不长苔。”
“所以,你便背了一桶那口井里的水回来?”
“对!我还带回了良医亲手开的药方。”张德瑞从怀里取出一张方子,递到裴桐心榻前,欣喜地说道:“他说,只要拿那井水煎这方子上的药,日服三次,再加上适度的活动,桐心的病定然会日渐好起来!”
“真的?”张果儿跳起来,一把抢过张德瑞手中的方子,看起来。
裴桐心眼里的泪又汩汩地涌出来。她看见,张德瑞的手上满是血痕,问道:“瑞皇子这手,是怎么一回事?”
张德瑞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忙笼下袖子,道:“没什么!没什么!”见裴桐心的被子一角歪了,又过来掖了掖,道:“你这病吹不得风,如何却被子都不盖好……”
裴桐心抓住张德瑞的手,不说话,只拿泪眼看着他。
张德瑞被裴桐心抓住手,一时满脸通红,道:“背水背的。”
一旁的丫头见了,插嘴道:“瑞皇子背回来好大一桶水!”
“难不成你亲自背的吗?”
“起先,我雇了一个人背,谁知他看起来牛高马大,走得却像蜗牛爬,我一时发恼,撵了他!”
“于是,你便自己将水从青州背回这里?”
“不是还有电影吗?我将水桶背在身上,它驮的……”
裴桐心的眼里又重新涌出泪来。
在一旁看药方的张果儿喊道:“这方子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啊!”
“是啊,良医说了,主要是那水起作用!当然,这副方子也有玄秘。你看这里,这一味药,在别的方子里是不会有的……”
张果儿这才恍然大悟。
“一般人,良医是不告诉他的!”
“那当然了!开玩笑,你乃何人?”
“堂堂大齐嫡皇子……”
“错!”
“呃……”
“来求治之人,乃病人的准夫婿!”
正在拭泪的裴桐心顿时羞红了脸,想骂张果儿,却又一连串地咳起来。
张德瑞忙从丫头手中递过水,喂裴桐心喝着,口道:“看你!都快及笄的人了,说话还没头没脑!看将来谁会娶你!”
张果儿做个鬼相,道:“我谁也不嫁!”
说罢,心中黯然神伤。已然是堂兄妹了,如何嫁得了……
全怪那得了好处又欺人的张仙师!日后,却是再也信不得他们了……
张德瑞细心地呵护着裴桐心,其亲密体贴情状更挑起张果儿心中惆怅。此生,四郎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了,然而,父皇和母后等人的命运还前途多舛……
……
青州良医果然没有辜负张德瑞的一片深情。不过三日,裴桐心的气色便明朗起来,咳血也止住了。
丁夫人看见,欢喜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又是焚香还愿,又是吃斋念经,还八方寻来珍奇供果,设下素宴感谢菩萨。
张果儿见了,笑道:“这菩萨也真真是要忙坏了!是该好生感谢感谢!”
谢兰香笑问:“如何说菩萨忙坏了?”
张果儿掰着手指头道:“你看啊,菩萨又要管治天下人的病,又要管虔诚者许的愿,还要管有情人的婚姻,够忙了吧?可还要赶赴许愿人的答谢宴。你说,忙是不忙?”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起来。
“都说世人忙于碌碌应酬,我看啊,这菩萨也不得闲!天上人间,竟是一样!”
丁夫人拧住张果儿的嘴,道:“都说乐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