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身体唯有自己最了解。秦商其实早有察觉,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去确认一下。她很相信颜央的水准,无论是哪个方面。所以见他都默认了,便也终于能够放下心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久久的沉默后,还是她先打破了这个尴尬而又奇怪的气氛,“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才刚刚及笄。”
而如今,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只是孩子的父亲,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本以为无论如何,他都会说上一句“恭喜”,但是他没有。即使气氛再尴尬,他还是沉默着。
略显尴尬的便成了她。
“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在雨天走山路。你就多留我几日吧。”说完,她便走出了房门,借口去其他房间看看而离开了他的视线。
这个宅院也是奇怪,明明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却实实在在是经常被打扫的样子,就连厨房之中都备下了最新鲜的蔬果,仿佛早上才摘下。这里明明远离人烟,仔细想想庄山的神通广大,准备晚饭的秦商就觉得一阵恶寒。
她会做的东西很多,但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体,还是做了清淡又有营养的。桌上有酒,她不能喝,便用眼神去询问颜央要不要,后者摇了摇头。
“就算是酒气,你也莫要沾了。”
“哪里就娇弱到那个地步了?”她无奈的笑了笑,但也如他所说的把酒拿的远了些。
这段晚饭吃的还算平静。只是放下筷子之后她便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平静而又理直气壮的去问他在思考的事情。以前她总是觉得自己看不透他的想法,如今也是,但是现在的她问的也爽快。
“我只是在想,林臻对我说的话。”他倒是如实答了,“她说她讨厌你,但是更讨厌我。”
听了这句话,秦商便想得通了,“那她是不是还说,我会一直与尔雅在一起。嫁人可以是被迫的,生孩子总是自愿的。她讨厌我这个有夫之妇还与你纠缠不清,更讨厌你明知如此还是与我亲近了。”
颜央定睛看了看她,“你以前说起话来,倒不会如此直白。”
“因为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总要说得清楚一些才是。”说的那般直接,秦商也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
“其实她说的都是对的。”过了一会儿,颜央才像是自语一般答了一句。
秦商不懂她的意思,却也没想继续追问下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不大却也称不上蒙蒙细雨,而奇怪的是,在这种雨中,那青梅树的香气反倒更加浓郁了些。她曾经一度很厌恶这种味道,虽然好闻,但是也是另一个人的代表。
“明明你们都住在庄山,为什么单单那个林和希的身上才有这种香气?”她不解。
“他以前很喜欢偷偷溜回安京去看自己的家人,但是林家满门抄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迈出庄山一步。成日把自己关在那个种满青梅的小院里,一连好多年,只与青梅树为伴。”说到这里,颜央又坦然道,“至于庄山为什么只种青梅,我也不知道。”
青梅树开的花是白色的,青绿的树身,白色淡雅的花朵,倒比那些粉红明艳的树木更符合庄山的气氛,更配得上这些清雅出尘的人。
“以前我的父亲就独爱这庄山的青梅,甚至想在家中种上几颗。可是自从我娘去世之后,他便只让人在府中种下桃花了。他说,他在年少时第一次见到我母亲,我母亲就是站在桃树下望着他的。”回想起自己父亲说过的话,颜央的眼中却是第一次闪过了讽刺的意味。
秦商听说过他与清国公之间关系并不如她所想象的好,便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他不爱我娘。他只是觉得愧疚,又因为想要成亲了,便选择了等了他三十年的我娘。我本以为他这个人无情无义,是没有心的。可是......”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娘因为生下我而死之后,我爹就后悔了。他到了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他其实还是知道什么是爱的,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并没有怨恨于我,他只是尽心尽力的想要把我抚养长大,他对我很严厉,从来没有宠溺过我半分。因为他生下我的时候已经老了,他怕自己可能等不到我长大便会离开人世。所以他想趁着自己还有精力的时候把我管教的好一些,把所有事情都教给我,教好我。可是我那时不懂,我不是什么天生就很懂事的孩子,即使隐约能明白,也想与他做对。安京的权贵们,很少有人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因为那时的我实在是太过顽劣不堪,他也不许我出去胡闹。”
听到这里,秦商在脑中幻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想象不出来。”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便是那艳冠三京的洵钰公子了。无论她如何用自己那丰富的想象力去想,都幻想不出他小时候顽劣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值得一看的样子。”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又接着说下去,“其实他努力想要把我教好,却一点也不想让我争得什么权势。他不在意我这一生以怎样的身份度过,他只是不断的教导我,千万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用无情伤害别人,最后却又追悔莫及的覆辙。
“可是我没能做到。”最后,颜央终于这样说道。
秦商只觉得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突然破碎掉了。就在他带着略显茫然而又无奈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