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举办的婚礼盛大而奢华。
顾漾为了这场婚礼费尽了心思,既迎合了鹒犁的风俗,又保留了中原的传统。而这是秦商人生中第三次穿上嫁衣,嫁给第三个男人。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给她梳头的是这鹒犁的一个老婆婆,也是儿孙满堂极有福气之人。等到学着顾漾教的话说完梳完之后,才笑着退到一边。
“你母亲远在中原,这次就当我是你的娘家人吧。”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娶亲,顾漾表现的却像是嫁女儿一般。不过“开面”等步骤,秦商早在第一次嫁人时就做过了,如今顾漾能做的只是为她盖上那大红的盖头。这个嫁衣比中原女子成亲时所穿的喜服要张扬很多,外面的红色袍子如同大氅一般罩在身上,有棱有角平添豪气,更不用说上面绣着的图腾。就连那大红盖头下的凤冠都是奢华中带着英气,秦商甚至觉得自己穿着这身行头站在战场上都毫无突兀。
没多时,迎亲的队伍来了。照着中原的习俗,新娘是要由兄长抱上轿子的。秦商的兄长同样远在中原,而在这边也没什么可以代替的人,她站起身之后就想自己走出去。
“不行不行,这个不行。”殷阮连忙拽住她,“这段路不能自己走,没有亲哥哥,随便找个娘家这边的哥哥也可以啊。”说完,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黎笙不在这边,你叫苏寒抱你吧。”
“不就是抱轿的习俗嘛,我这本来就是在夫家出嫁的,哪有那么多忌讳。”秦商也知道关于“抱轿”的习俗,据说是为了避免女儿沾靠娘家的门栏,致使娘家的财气瑞气被女儿带走。但是她现在本就是在夫家出嫁,也用不着遵从这些规矩。
而听她这么说了之后,苏寒也松了一口气,“就算要这么做,你们也不能找我。”
秦商本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在看到他极力想要站得离她远一些的时候,也隐约能猜出一些了。很可能是这个时代有一些她不知道的风俗和避讳,而他这样的身份刚好是最“不吉利”的。虽然在场的这些人里并没有人在意,也不代表他自己就忘了这一点。他心底里到底还是怕自己那不堪的身份给她的婚礼带来什么“晦气”。
“就你了。”眼看着已经拖了一会儿,她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朝着那个不断退后的男子招招手,“快,别误了时辰。”
“可是......”苏寒显然还在犹豫,结果被白辛夷用力一推直接推到了秦商面前。
“我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忌讳,我知道你是苏寒就足够了。”当他终于抱起她走出门的时候,他能听到她在欢呼声中这样悄悄说了一句。
他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初见时她以别人的名字唤住他,每次进宫时她都会偷偷的看着他,在他面前哭到无力。再到后来,她为了另一个人强硬的带他离开,知晓真相后又懊悔的道歉,承诺再也不把他当做另一个人看待......
她对他说过很多很多话,唯有今天这一句,仿佛一块小石子投在了平静的湖面上,在他心底撞出一片涟漪。
他知道,当初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永远都不必说出口了。
与中原的花轿不同,鹒犁的花轿是显轿,没有顶篷与遮拦,却如同王座一般,由八个壮汉稳稳抬着。再加上那壮观的车队和侍从,不像是娶亲,倒像是迎接女王。
头上的红盖头更像是薄纱,秦商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也能看到马上的顾尔雅。她穿着偏向鹒犁风格的嫁衣,他却穿了中原的喜服,在大红长衫的衬托下没了张扬,反倒尽显温润如玉淡雅如风。恍然间,她差点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当年初见时的他,那个站在月下竹林中的文弱少年。那时的她本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错误的相遇,又怎么会料想到今时今日的一切。
新娘被娘家哥哥抱上花轿,新郎按鹒犁的风俗骑马绕着轿子三圈。秦商就算没用眼神跟着他绕,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未曾移开。
待到迎亲的送亲的一起来到举行婚礼的营帐,那里早已生起了两堆旺火,新郎和新娘携手从两堆火中间走过,这意味着接受火的洗礼,使他们的爱情更加纯洁,坚贞不渝,生活美满幸福,白头偕老。月光下,晚风吹起了宽大的衣摆,从火堆间走出的新娘嫁衣如血,仿佛历经涅槃的凤凰降临人世。在场的鹒犁人都恭敬的垂首用最高的礼仪来迎接这位来自中原的公主,她就要成为他们的皇妃。
再然后,拜堂。
省去了很多繁琐的拜礼,只留下了最重要的那三拜。两个赞礼者一人说鹒犁语,一人说中原话,异口同声的喊着,“一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赵秦商与自己人生中第三个丈夫正式结为了夫妻。
鹒犁风俗,在仪式举办完毕之后,新娘是可以与丈夫一起在喜宴上招待客人。只是这一次好歹是皇子娶亲,再加上顾漾的阻拦,秦商得以好好的坐在自己新婚的营帐中,没等多久就等来了自己的新郎。
没有酒气,没有踉跄的脚步,滴酒未沾的顾尔雅清醒无比的走进了自己的新房。而且,依他的作风和性格,不会让任何人闹了这个洞房。
外面依旧喧闹如狂欢,唯有营帐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秦商能感觉到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盖头被掀下。
相对无言。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