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慢推窗漏,日薄灯影愁,绣鞋斗裙风,却是人心堕。
从贾母那里回来,薛宝钗就心神不定,再回到家里一看,屋里黑漆漆的,母亲与哥哥都不在,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院子与他。
薛宝钗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今日带着薛蟠出去相亲了。这也是从前朝传下来的的风俗之一。毕竟婚姻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儿,也是小两口两个人的事儿。日子是要小两口自己过的,如果双方看不中意,那日后便是一桩大灾难。所以,即便薛蟠和王熙凤是表姐弟,还是要按照风俗在定亲前见个面,吃个饭。如果薛蟠对王熙凤满意,就送上金簪,如果不满意就送绸缎;而王熙凤若是对薛蟠满意,就可以送上自己亲手做的针线,好比说扇套、香袋什么的,如果不满意,折一枝花送给对方便是。可实际上,王熙凤并没有送花的权利,除非他愿意出家为尼。
虽然说面子上薛宝钗是闺秀的典范,可是他的心里也是很有主意的。比方说,他敢把自己的屋子弄得跟雪洞一般,又比方说,现在他对这相亲的旧风俗也相当的不屑一顾。
都是亲戚,何苦要弄这么些虚礼来!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见上一见,自家亲戚,一家子去王家吃个饭,到时候再见上一见不是更好?或者让对方找个借口来贾家,再让自己的哥哥跟对方打个照面不是更好?
一想到哥哥相亲的对象是王熙凤,薛宝钗就隐隐心塞。
也许薛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情,也许薛家的每一个人都坚信银子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但是这并不等于说薛宝钗会跟王熙凤一样,认为天大地大我最大就是皇帝老儿都比不上我。王熙凤会说出“就是告我们家谋反也是不妨的”,可在薛宝钗的心中,这句话就等于把舅舅送上了断头台。
王熙凤的倚仗也不过是王子腾,他认为王子腾一辈子都不会失宠于君王,可薛宝钗却很清楚,在王熙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子腾的日子只怕没有多久了。他能够做的,就是在王子腾倒下之前,为他们薛家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这样想着,薛宝钗便对薛蟠的这桩婚事非常不看好。在他的眼里。他已经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儿了,薛家不用跟王家再联姻一次,可是如今,为了取信自己的舅父,自己的哥哥必须娶王熙凤那个搅家精。这叫薛宝钗简直无法忍受。
说到底,薛宝钗也只是一个小女孩,为自己打算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跟王熙凤这样,谁娶了他都是将一个大麻烦娶进了家门,就是皇子也不会愿意接手这样的女人,更不要说是薛宝钗了。
如今,薛宝钗只是恨自己知道得太晚了一点。如果他能够早一点知道的话,他一点会竭尽全力地阻止这门亲事。
当薛宝钗刚刚听到王熙凤在梁相府上大放厥词的时候,说他不恼怒是假的。如果贾玖早一点告诉他的话,他们薛家也不会落到这样尴尬的地步。可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结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怎么说,就是说媒成功之后的六礼全部走下来也要一整年的功夫,甚至有的人家会拖上三四年。一个女孩子,十五岁议亲,十七八岁方才出嫁很正常。如果在说媒之后短短一年之内把人娶进门那才叫笑话了。除非是迎娶继室,否则没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全套流程赶下来,那会被人怀疑新娘子是否失了贞洁。
一想到婚礼的繁琐和拖沓的时间,薛宝钗的心中就有了主意。既然他们薛家没有这个底气退亲,他们也可以拖。拖上个三年五载的都不是问题,太早把人娶进门才有轻视对方的嫌疑呢。
心中计议已定,薛宝钗再度将目光转向了屋外。
这太阳都已经下山、外头都已经掌灯了,为何母亲和哥哥还没回来?
心中有事。薛宝钗已经顾不得他的脚下的鞋子露了一个头出来。在屋里又转了好几圈,这才听到门外有声音,薛宝钗连忙迎了出去。
只见院门外,薛蟠扶着母亲下车,口中还嚷嚷着:“妈,没想到表姐这么漂亮。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如此吧?舅舅真的将表姐许配给我了?我不是做梦吧?”
薛姨妈道:“你素来是喜欢好颜色的,如今可满意了?”
薛蟠傻傻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妈,不是说娶妻娶贤纳妾纳颜么?就是他长得不够漂亮,只要对妈和妹妹好,我就敬着他。”
薛姨妈笑道:“那如今岂不是遂了你的愿了?凤丫头模样好,性子也好。若不是出了事情也轮不到你。等人进门了,你可要好好地待人家。”
薛蟠连连点头,笑得跟傻子一般,看得出来迎接母亲和哥哥的薛宝钗心中叹气不已。
薛宝钗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的,虽然混了些,可对自己人却是极好的,眼下看起来他对王熙凤满意得很,很有些将王熙凤放在自己的心里的模样。如果这门亲事成了,对薛家将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打击;如果这门亲事不成,那对自己的哥哥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只是他不能不说。如果他不开这个口,那才会毁了薛家。
这样想着,薛宝钗脚下略略顿了一下之后,便快步上前,拉住了母亲的另一只手。一家三口进入正房,薛姨妈和薛蟠的脸上还犹带喜色,看着这样的母亲跟哥哥,薛宝钗就更加为难了。
只是无论多难,他都必须将事情告诉自己的母亲和哥哥。
薛宝钗道:“母亲,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舅舅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