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了贾兰,连忙舍了贾宝玉,将贾兰搂在怀里,好生揉搓了一回,口中还道:“好孩子,你怎么来了?你的奶娘丫头们呢?”
贾兰便如此如此说了。
贾母道:“这些奴才们简直混账。即便小主子不让,他们就不会远远地跟着么?老二家的,你也不上心?!”
王夫人连忙请罪。
也亏得这会儿李纨不在,若是他在,王夫人都起来请罪了,他也只能跪着了。
王夫人都站了起来,薛姨妈也好,李家太太也好,还有诸小辈,都跟着站了起来。
贾母疼贾宝玉,一方面是因为贾宝玉是贾政的儿子,衔玉而生,另外一方面则是,贾宝玉是养在他跟前的唯一的男娃。
女孩子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至于男娃才是将来给自己养老送终的自己人。这是铁律。所以,贾琏也好,贾琮也好,贾兰也好,这三个孙子、重孙子虽然不在贾母跟前,可在贾母的心中,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比如今养在贾母跟前的这些女孩子要来得金贵,即便是贾玖也比不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贾兰因为身为贾母如今唯一的亲重孙,自然在贾母心中虽然比不上贾宝玉,却也有特殊的份量。
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遵守某些规则的。婆婆含饴弄孙,儿媳妇料理家事,跟贾家这样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以贾宝玉为例,贾宝玉是王夫人的儿子,所以贾母理直气壮地将他抱过来、养在身边,而王夫人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拒绝。换了贾兰,如果王夫人愿意,他一样可以将孙子抱到自己跟前,身为儿媳妇的李纨也不能反对。最多也是往婆婆的上房跑勤快一点、争取跟儿子多相处一点时间。
怎奈贾珠死了,李纨成了寡妇。
如果贾珠不是从国子监里被抬回来,如果李纨的父亲没有做过国子监祭酒。也许王夫人的心里还好受些。可是,李纨的父亲李守中偏偏是国子监祭酒,还做过贾珠的老师。即便事实完全跟王夫人心中所想完全相反,可王夫人就是坚持。自己的儿子就是因为亲家不肯照顾而耗尽精气神而死的。
王夫人恨李守中,也恨这个儿媳妇,自然也迁怒孙子。对于李纨母子,他是能不见就不见,即便是每日避不开的晨昏定省。王夫人也不会跟这个儿媳妇说话,更不要说抱贾兰了。
李纨是节妇,贾兰又是贾政的长子嫡孙,王夫人不好使劲磋磨,坏了自己的名声,让孙子跟自己成了仇家,所以,王夫人也没有多做什么,不过是把李纨母子当成了空气而已。
李纨本来就是寡妇,很多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不能用。加上王夫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几乎已经化成实质的怨恨和迁怒,下面的人都不敢违逆王夫人,这也造成了李纨母子成了小透明的错觉。
实际上,每每有什么事儿,贾政都会想起贾兰这个孙子,贾兰在贾政的心中,不止评价远远高于贾宝玉,就连贾政对他的期望值也远远高于贾宝玉。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跟贾家这样的人家,绝大多数女人的世界也只有内宅,即便贾宝玉在贾母跟前再得宠,贾母也只能在内宅的事情上帮他。而跟贾兰这样。得到了贾政的认可,他会拥有比贾宝玉更广阔的天空——哪怕贾政能够为他撑起的天空并不广阔。
更何况,贾母也不是不关心这个嫡嫡亲的重孙子。以前,贾政一家子都在贾母跟前,李纨又是寡妇,就指望着这个儿子。王夫人又是亲祖母,贾母当然不好太过关心,让李纨心生恐惧,也让重孙子跟自己离了心。而现在,贾政一家子搬出来了,贾母连贾宝玉这个从小养大的宝贝金孙都不容易见到,更不要说贾兰了。
贾母如此当众表示对贾兰的喜爱也就是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可是王夫人看着贾母疼爱贾兰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满。
内宅女人们争了一辈子,争的是什么?除了丈夫和儿子,也就是权力和钱财了。
在王夫人的心中,贾母的一切是属于自己的儿子的,若是让贾兰跟贾母走近了,那岂不是说,等贾母百年之后,要将一部分财产留给贾兰?
这绝对不行。
哪怕贾兰是王夫人的亲孙子,王夫人也不会允许。
所以,王夫人请罪之后,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道:“老太太,兰儿还背着弓箭呢。不如让他先把背上的东西取下来再入席?”
贾母听了,自然说好。
金钏儿反应也快,连忙拉着贾兰走到边上,亲自为他取下弓箭,又拿帕子为他擦去鞋子上的泥土,这才拉着他,带他入席。
只是这席面上没有位置了。
贾母的位置自然是宽大的,可是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了史湘云和薛宝钗两个。王夫人独自占了一席,可是他一贯的表现和今日的言行,就可以知道他不喜欢贾兰的靠近。薛姨妈和李家太太同席,也没有多余的位置。
再下来,便是诸小辈。
贾玖自然是跟惜春一席的,薛宝钗和邢岫烟一席,李家姐妹一席,探春和换了衣服刚刚达到的薛宝琴一席。李纨又要在地下伺候,没有席位。
贾玖看了看斜对面坐着的探春,见对方没有反应,对面坐着的薛宝钗正在侧耳听薛姨妈和李家太太说话,也没有反应,心中微微一叹,道:“既然这样,便让兰儿跟我与四妹妹坐罢。我们与兰儿也有些日子不见了,正好说话。”
薛宝钗一愣,先看了看王夫人,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