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丰儿带着大大小小的丫头,端盆携巾进来,伺候贾琏和王熙凤净面。贾琏净面后又脱掉外面的大衣裳,换了家常锦袍,看凤姐儿只是薄敷面脂,不沾朱粉,禁不住拿起螺黛,要给凤姐儿画眉。凤姐儿由着琏儿画眉,平儿在一旁里凑趣说:“奶奶这螺黛不知道多久没用了,总算是二爷回来了,不然脂粉铺子的掌柜都担心要关了铺子呢。”
琏二听得一笑就抖下手,遂放下螺黛。凤姐轻嗔贾琏一眼,说平儿,“快给你家二爷摆酒吧。”平儿笑:“哪里还要奶奶吩咐,已经打发了摆在外间,还请二爷二奶奶入席。”又转身对贾琏道:“这些日子,奶奶是足不出户,食不知味的。昨儿知道二爷今儿回来,就打发人要厨房预备了二爷爱吃的,心心念念二爷在外面吃苦了呢。”
琏二看着娇妻美妾,往日的胭脂虎不见威风,成了自己怀里的家猫,常日里乖顺温柔的平儿却娇语婉转,一句句说着的妻子对自己的惦念,心下熨帖,就扶了凤姐去外间炕上坐好,又殷殷接过平儿手里的薄被盖到凤姐腿上,拉一拉凤姐的披肩,也不说坐去凤姐对面,径自挨着凤姐坐下。平儿和丰儿与众丫鬟又上来再次拜见,端上茶来。
贾琏遂问别后诸事,凤姐靠过琏儿肩膀,方蹙眉轻叹:“我年纪轻轻的,哪里就管得了那么些事。二爷也知道家里这些个刁奴,常日里有二爷在家震慑着,还有那仗着资格老,偷奸耍滑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还编排我管家严厉呢。”一声叹息,夹着浓浓心酸直扑贾琏心窝。那琏二听得也心酸,端着茶盏给凤姐,“二奶奶辛苦,累二奶奶操心,都是小生的不是。”
凤姐笑嗔琏二,“那里就敢当二爷赔不是。我这人心直嘴笨,人家给个棒槌,我就当针了。脸又软,搁不住珍大哥哥和太太的三言二语,就被架到火上烤,去操持东府的丧事。现在想来珍大嫂子那里就病到到了不能干,是碍着珍大哥哥,心里不愿意干。我辞了几回,太太不允。二爷知道我的,太太略略不高兴,不舒服,我就吓的也睡不安稳了。那里擎得住太太说我贪图享受,不肯好好学习料理家事。”凤姐说着又抽出帕子攒眼泪,琏二搂着凤姐拍肩安慰。就听凤姐继续说道:“我是捻着把汗儿呢!揪着心呢!没有二爷在家里给我撑着。咱家那些管事奶奶们,没一个好缠的。二爷知道的,从有了大姐,我这身上就不利索,好容易在二爷出门前好了一些,接了东府的事没几日,就感觉不好……”哽哽咽咽,一颗珠泪滚落,直滴到琏二心上。
贾琏回道:“回皇上,是小臣操办。小臣将林家家财一式三份记录。给了林家妹妹一份,另二份交与父亲了。”心里疑惑,不知今上问此何意。
今上点头,又说:“李尚书夸你精于计算庶务,你可愿到户部为朕分忧?”
贾琏五体投地,即朗声回到,“小臣必忠于陛下,愿为陛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今上满意,就说:“李尚书,既如此,就到你户部做一五品员外郎吧。希望这贾琏不辜负了你的提拔。”
李尚书见今上再无它事,遂带贾琏退了出去。
出了禁中,贾琏对李尚书千恩万谢,李尚书道,“你不必如此,你外公当年对我有提携之恩。你十日后来即户部当差吧。”
贾琏兴奋得不能自已,送了老尚书回户部,取了回执,少不得又打点了帮差的衙役,再带着众家丁回府。
话说贾琏尚未回到荣国府,宣旨的礼部官员就到了。贾府见有圣旨,立即大开中门,摆香案,一家子更衣跪接,那礼部官员直到正厅下轿,手捧明黄圣旨,庄重严肃,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展旨而宣,“奉天承运,诏曰:荣国公贾公代善长子贾赦体忠国事,严谨有信,特旨准承荣国侯。着其为国出力,入鸿胪寺协办。钦此。”
贾府众人全部懵懂,还是叩头谢恩。贾赦递荷包,礼部官员再三退却后收下,“恩侯,你如今是名副其实的侯爷了。来日同殿忠于王事,还忘恩侯提携。”贾赦与礼部宣旨官员携手,兮兮相惜,宛如累世交好。
贾母见宣旨官员离府,就招贾赦问缘由,贾赦心里明白,嘴里却道,“老太太,我这半天正点库房所分之物,那里知道圣旨所为何来。不过有一事,要禀告老太太,库房里的东西和帐本对不上,还有赝品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