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璟彻底讲完了,一名钱姓御史抢倒在地,疾呼道:“先皇立国以來,以仁信立国,与边邻修好,宇内方得安宁,今我大唐新收楚国,正值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的好时机,战者,自古以來为国家存亡之大事,请圣上慎重考虑,不可妄起战事。”
终于有人出头了,众大臣均是轻吁一口气,望向了李璟。
李璟哈哈大笑,指着那名御史说道:“钱爱卿,如果不是朕了解你的为人,理解你的爱国心切,朕还以为你是替吴越老钱家说情呢。”
皇帝的这个冷笑话让几个大臣下意识地咧了咧嘴,但随即抿紧了嘴巴,全神盯向了前方。
“有人曾跟朕讲过,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就像一个负重爬坡的车子,最危险的时刻不是刚开始上坡时,也不是车到中途时,而是即将登顶前的那几步。”李璟站了起來,在御案前扶剑而立,精神勃发,朗声说道。
“我大唐积蓄国力十余年,好如车子刚开始上坡时;待我们开始变革,好比车到中途;现在,我们新收了楚地,就如车至坡顶之前,是最易懈怠、最易踯足不前之时,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退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李璟看着全部仰着脸庞认真倾听的朝臣,突然发现自己学习借用的正是林枫借比喻來论证的解释方式,这种效果还是蛮好的,这样一个念头闪过了李璟的脑海。
“你们好多人还不知道吧,北方周国朝堂曾经讨论过一名叫王朴的士子上书的《平边策》,认为周国平定天下应该采用先易后难的策略,直言先取我淮南江北,平安南方后再转而对抗北方,也就是说,只要周国安抚住国内纷乱,必然南下攻我大唐,他们会给我们多少时间,半年,还是一年,还是两年。”李璟语气渐渐严厉,手指北方说道:
“堂堂重镇寿州,大唐淮河防线的门户,可是将不成将,兵不堪用,民受其害,届时我们拿什么阻挡可以硬抗契丹的周国大军,。”
说到这里,李璟心里突然无比痛恨辜负了自己信任的原寿州刺史刘彦贞。
前几天,刘彦贞在宫门前跪了一整天,最后昏倒在地,也沒有换回一次面见李璟的机会,当晚直接被投入了大理寺牢狱,尚书右仆射孙晟领命连夜审问了安丰塘前來告状的诸多村民,事实一桩桩亮出來,毫无破绽可寻,得到这个审问结果的李璟已经对林枫的指控信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孙晟已率队奔赴寿州进一步查探事情真相,但怎么想來,林枫也不至于无故去捏造寿州兵战力低下的谎言。
李璟轻咳一声,将语气缓了一缓,沉声说道:“留给我大唐的就是周兵南下之前的一段时间,大唐是成腾飞之龙,还是成困窘之龙,就看这段时间了,如果除去吴越这个腹背大患,未來大唐危矣,你我皆危矣,此次战事,朕意已决,再有妄议者,立时逐出朝堂,永不叙用。”
李璟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沒有人再接话,朝中重臣已经提前被叫入宫中打了预防针,也了解此次作战的真正目的,又被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再自讨沒趣;其他朝臣则被“永不叙用”四个字吓住了。
自林枫神奇出现在大唐,不动声色便立下了齐天大功后,好多人也早已认清了整个南唐朝堂最明白不过的一个趋势:这大唐朝堂,这大唐天下,每一个大小官员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谁都不是不可或缺的,这个时候,还是明哲保身要紧,再说了,伐吴大战一旦侥幸胜了,总算是一桩好事;万一败了,不是跟自己沒有任何关系嘛。
就在南唐朝堂进行战前大动员时,清源军泉州城北城门内侧,康仁杰领着一群壮实的家丁推着大车小车行至城守士兵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