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谋国篡位如大戏一般波澜壮阔,荡气回肠,而楚国潭州城内的谋国阴谋却是另外一番完全迥异的情景。
经不起大唐九殿下李从谦的几番催促和风惊云、林仁肇的数度威胁,马希萼、马希崇两兄弟不得不连续下令马步军指挥使徐威加快援兵集结的速度,其实也就是抓壮丁的速度。
从十一月中旬开始,潭州城变成了一座悲伤的城市,一座被泪水浸泡的城市。
从所有壮丁被抓的第一天起,就有潭州城父老跑到了他们临时驻扎的白虎门临时军营外,日夜号叫,哭喊自家宝贝儿子的名字。虽然徐威下令士兵每日进行驱赶,但每到夜间,这些人又出现在大营外,不停号哭,弄得大营内也是哀声一片。
十一月二十三日,第一批援兵仓促南下,兵员四千人,新抓的壮丁近半,引发了第一波悲伤大潮。
十二月二日,是第二批援兵出发的日子。一大早,三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便开始驱赶五千名赤手空拳的新兵启程。军营外,上万名新兵的亲人排成了长长两行,眼含热泪地哭叫孩子的名字。
烈风呼啸,河水呜咽,悲声震天,湘江东岸全是一副伤感的征人离别场景。
“涛儿啊,这是你最爱吃的脆香煎饼,你带到路上吃吧!”一名留着花白胡子的老汉脸上涕泪直流,冲着一名年近三十的汉子喊道。
那名汉子趁着身边的士兵不注意,突然冲出了队伍,跑到了老父面前,一下子跪倒在地,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方手帕包着的煎饼。
“混蛋,赶快归队!”一名在附近的都头骂咧咧地跑过来,猛地挥动刀鞘,将那方手帕和煎饼全部打倒在地,左手挥起,给了那名汉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随后,都头连踢带打地将那名汉子赶回了队伍,并狠狠地推了在地上收拾煎饼的老汉一把,将老汉推倒在地。
“父亲!”那名汉子见到这一幕,立刻跳了起来,欲冲过来,却被身边两名士兵给紧紧挟住了。那名都头跑了过去,刀鞘抡起,狠狠打在汉子的嘴上,汉子的嘴立刻肿了起来。
“曹大人说了,全军加快速度!快!快!”十几名骑兵从两侧跑过,马上士兵大声呼喝道。曹大人正是指挥使曹进,为第二批援兵的主帅。
都头悻悻地放下了刀鞘,大声指挥位于两侧的士兵们驱赶新兵们加快脚步。
看着长长的队伍迅速从眼前脱离,路两边摧肝裂肺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听说桂州大战几万楚唐精锐部队都失败了,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打过仗,这不是去送死吗,今天也许就是见自家孩子的最后一面了!
烈烈的西北风将哭声送出去老远老远,一直回响在那些新兵耳旁。
一路急赶,这支被悲愤、哀伤、惊恐所笼罩的部队于傍晚时分赶到了醴陵城北,临时驻营。
等新兵们被抽打着扎好营帐之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吃过简单的晚饭,军营很快安静了下来。不过,军营各地偶尔响起的抽泣声,流露出安静军营表面下流动的悲恸。
时威涛,就是白天目睹父亲被欺负一柱倾天/11631/的那名汉子,由于嘴巴肿了起来,午饭、晚饭都没有吃成,他又累又饿又痛又急地躺在一张铺卷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家中老母生病在床,父亲身子骨不好,家里全靠自己和已经有孕的媳妇,如果自己此行有个好歹,这个家可咋办啊?
想到这里,时威涛悲痛难抑,轻声抽泣起来。
“威涛,威涛……”几道身影掀开帐门门帘,闪身进来,头前一人轻声喊道。
时威涛翻身坐起,惊恐地看着来人,不敢作声。
“我是张龙星,不要害怕。”为首一人轻轻吹着了手中的火折子,正是前潭州都指挥使张少敌的公子张龙星,他身后跟着六名精悍的士兵。
六日前,张龙星因为缴不起募捐的钱财,且顶撞殴打征收士兵,也被抓进了新兵营。不过,入营后的张龙星显示出了自己的仗义本色,每天在军营中照顾这个,劝慰那个,被一众新兵们亲切地称为“张大哥”。
“张大哥,您怎么来了?”时威涛轻声说道,嘴上的疼痛不由地让他轻声嘶了一下。
“我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一点治伤的药。”张龙星蹲了下来,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时威涛,并示意他用手蘸了抹在嘴唇上。
稀膏状的药抹到了嘴唇,立时有一阵凉意袭来,火辣辣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谢谢张大哥!”时威涛感激地将药瓶递了回去,却被张龙星大力抓住了手,将药瓶放入了时威涛的怀中。
“对了,威涛,你走了,你家里怎么样?”张龙星亲切地问道。
这一问,时威涛顿时气愤地狠捶了一下身下的被子,眼中不由泛起了泪光。
“唉,咱潭州人的命真苦啊!”跟张龙星一起进来的一名士兵感叹道。
“不光苦,还冤呢!”张龙星恨恨地说道,向着帐中已经清醒过来的士兵低吼道,“你们知道不,我父亲原本是潭州前指挥使张少敌,军中故交不少,他们昨天透露给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桂州大战咱们并没有输,是胜了,而且是大胜呢!”
什么?帐中的士兵全都坐了起来,有几名新兵起身围了过来,追问消息的真假。
张龙星面色一沉,郑重地说道:“你们好好想想,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有没有见到桂州方面逃回来的败兵和逃难百姓?”
“对啊,这还真没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