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以后,夜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子壮借口去车稳的院子取点东西,和樟伯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地离开了蒲府。
果然不出子壮所料,一进了车稳的院子,刚刚把院门掩上,一条身影就从院子墙角的阴影里窜了出来。
“子壮,子壮,你可是回来了。”对方语气里既是埋怨,又是庆幸,“我都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子壮,你没事吧,听说你被两个歹徒围攻了?”
果然是“市皮子”哑巴力。
昨天晚上两个人见面时,子壮还有点犹豫不决,并没有同意一定要和他合作,只是让他今天晚上再过来一趟。哑巴力也不是傻瓜,见子壮当时没有一口回绝,自然知道这事情希望很大,心里头高兴的不得了。
毕竟子壮是老桑林巫的巫孙,极有可能可以搞定药材的货源。
只要有一条稳定的货源,哑巴力的生意自然就方便很多。假以时日,说不定生意突飞猛进,成为蒲城邑的第一“市皮子”。
当然,即使是“市皮子”中的王者,他毕竟还是个“市皮子”,但这已经是哑巴力的人生最高梦想了。
不过,当他听说了蒲府附近出现了歹徒的事情,心里还着实为子壮担心了一阵子。
现在见子壮终于露了面,还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哑巴力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不过,即使如此,他心里依然暗暗地咒骂道,“那两个杀千刀的混蛋玩意,劳资刚要转运,你们就恨不得它给毁了……“
……
子壮对于哑巴力的出现并没感到意外,他一边向正宅走,一边随口说道,“我不是好好的么,这事一会再说——你一直呆在院子里?怎么不进屋内歇息一下——也没有锁门。”
子壮的确没有锁门,只是用麻绳把两扇门的门把手紧紧地系住。
不是他不小心,只是迫不得已。
在子壮这个年代,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春秋早期,一把大铜锁可是相当昂贵的用具,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
哑巴力紧紧地跟在子壮的后面,不满地小声抗议。
“子壮兄弟,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唉,你怎么还这样说我呢?你可以贬低我的人品,可不能怀疑我做事的规矩。我是市皮子,但不是侵门踏户的盗匪。这么说吧,即使你屋内有金山缎海,如果没有你的允许,我也是微微一笑,绝不会动半点心思……”
好了,好了,一说他胖,他竟然还喘上了。
子壮懒得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争执,带着他走进房内。
哑巴力依然在后面说道,“你真的没事?据说那两个家伙手持利刃,还对你撒了毒粉……”
“一会再说!”子壮不耐烦地说道。
他让哑巴力在正堂上等着,自己一个人到了车稳的房间里。一会儿,子壮找到自己白天藏好的两小件玉器,把它们揣到了怀里,然后再次走了出来。
两个人相对而对,连灯也没有点。
毕竟当时没有煤油,汽油,甚至是植物油。无论是做菜,还是照明,用的都是动物性油脂,也就是从动物身上提炼出来的膏脂,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月光从门缝、窗缝里透进来,影影绰绰能看个大概,这也就足够了。
子壮开门见山,“药材的事情,我初步同意和你合作。不过,到底这生意能不能持久,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哑巴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力地拍拍自己干瘦的胸膛,“子壮,你一百个放心,我哑巴力在蒲城邑纵横几十年,哪个人不……”
时间紧迫,子壮现在没功夫听他自吹自擂,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万事开头难,第一批药材,我估计要过个十天八天才能给你——你没问题吧?”
“这个……”
哑巴力有点失望地望着子壮,两只小眼睛在斑驳的夜色隐隐发光。
过了一会,他忽然笑了气来,身子前倾,重重地拍了一把子壮的肩膀,接着又把身子缩了回去。
“心急喝不到热稀饭,这道理我懂。嘿嘿,十天就十天,我等得起……”
子壮不动声色,“你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我今天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保证能做到。”
“那是当然,我对子壮兄弟也有信心……”
子壮话锋一转,“不过,在这十天内,我需要你帮你做一件事——不,两件!”
“一件两件也罢,十件八件也罢,只要子壮兄弟需要,只要我哑巴力能做到,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哑巴力指天划地赌咒发誓了一番,见子壮没有吭声,自己也讪讪地闭上了嘴。
他搔了搔头,迟疑了一下,“子壮兄弟,你别这么严肃啊,到底是啥事——该不会和今天那两个歹徒有关吧?”
子壮点点头,“外面人怎么说?”
“外面人么,众说纷纭,我也分辨不出真假。只是说有两个歹徒在蒲府外转悠,欲行不轨,恰巧被蒲府新来的家丁给碰上——自然指的就是你了。后来双方打了起来,那歹徒带了利刃,还撒了毒粉,多亏有其他人赶到,他们才落荒而逃。”
子壮的心提了起来,“然后呢,那两个人跑到哪里去了,外面人可有说法?”
哑巴力摇摇头,“两个人躲到哪里去了,好像大家都不知道。不过,理正司的人跑到了城东,逮住了‘丝绸张’,还从他家中查获了几十匹的鲁缟——这动静倒是闹得挺大。“
子壮一愣,“城东还真有个‘丝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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