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长安通往左领军卫仓场的官道上,李仝一行策马疾驰,擎着火把前行赶路。
出城三十多里,道路有些蜿蜒,绕着一座矮山兜了个圈,就在李仝等人转过山角的时候,路上突然绷起一条碗口粗的巨大绳索,将将高过马头,冲在最前头的骑士绷飞出去数丈远,从天而降,砸在居中的李仝身上,两人一同滚落马下,李仝还好,摔得七荤八素,却只是硬伤,疼得龇牙咧嘴,那骑士去势太猛,被绳索勒得胸骨碎裂,又一撞一摔,坏了肺腑,当场身亡。
“嗖嗖嗖”一阵羽箭扑面而来,勉强勒住马匹的一批从人,又有不少中箭落马。
“敌袭,灭了火把,隐蔽起来”
众人纷纷翻身下马,将火把丢到远处,有的匍匐在地上,有的躲在马腹之下,努力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敢放过丝毫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风过,啊呀一声惨叫,一群黑衣人已经趁着夜幕杀到了近前,两厢短兵相接,厮杀起来。
双方人数相差仿佛,李仝一方的骑士来回奔波,都是疲惫不堪,且绊马索和羽箭偷袭,死的很少,轻伤重伤却不少,几个回合下来,便难以招架,节节败退,丢下不少倒下的同伴。
李仝一直趴在地上,不曾站起来,他的位置原本在正中央,己方人马败退,如同退朝一般,将他留在了伏击圈之外。
他匍匐着向前爬行,官道边是茂密的草丛,他打了个滚儿,翻了下去,伏在草丛里停顿了许久,后头激战正酣,无人注意他,也无人追击,他连连喘气,心中大呼侥幸。
“权策小贼,果然狠毒,只要本国公还有一口气在,定不与你干休,你且等着”李仝自忖家人已经在劫难逃,暗自发狠,面目扭曲狰狞。
“所以,你这口气,还是不要留了”一个女声幽幽传来。
李仝亡魂大冒,赶忙爬起身,一瘸一拐向前跑,似是绊到了一块石头,一头栽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绿奴的身影飘然而至,见他不停蠕动的猥琐模样,鄙夷地冷哼一声,野心与能力不相配,自视甚高,风范气度却有如烂泥,真真恶心得紧。
她掣出腰间软剑,就要取了李仝的性命。
陡然间,变生肘腋,原本奄奄一息的李仝猛地翻身起来,向她丢了个白色布包,布包在半空中展开,刺鼻的白色粉末撒向绿奴的脸上。
绿奴猝不及防,本能地转过脸,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口鼻中一阵温热,鲜血喷涌不止。
剧痛之余,神情开始恍惚,全身无力,仆倒在地上,朦胧中看见李仝四肢着地,仓皇逃窜,眼前闪过他方才发狠的模样,心下一紧,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右手之上,甩出一枚袖镖,直射入李仝后心,应声倒地。
绿奴犹自不肯放心,翻滚下坡,用手刨着石头,十指鲜血淋漓,绿色的罗裙之上,血污一片。
爬到李仝旁边,将那枚袖镖拔了出来,奋力插入他的脖颈,仰面倒在地上。
“绿奴娘子……”有人在唤她,截杀当是成功了,绿奴一口气泄尽,晕死过去。
离此地二十里,左领军卫大营入长安的必经之路上,蓝缨军火把猎猎,杨思勖一马当先。
他回身看了看左右,蓝缨军军容整肃,杀气腾腾,握紧手中横刀,心中豪气干云,作为时常受命管军的内侍,他对大周南北衙军伍的情形了如指掌,神都那边的南衙兵马,无人是他手下蓝缨军的敌手,更不用说演训比神都南衙还要次一等,军备废弛的西都府兵。
因此,他没有依着权策的安排设伏偷袭,而是将八百兵马铺陈在大道两侧,要明刀明枪与叛军战上一场。
夜半时分,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杨思勖精神大振,举起了手中横刀,蓝缨军立时列阵前出,做出攻击姿态。
“吁……止步,全军止步”
左领军卫大将军侯恪节见前方突地火明亮,早早勒住马匹,传令停止行军,但他的战马好驾驭,他所领的兵马却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尤其是冲在前方的骑兵队伍,后队没有听到军令,仍旧往前冲,前队听到军令,却担忧遭到自家兵马践踏,迟迟不敢停下来,骂骂咧咧一阵,索性放弃努力,随波逐流。
“去你奶奶的”他们放弃了,可他们的大将军侯恪节并不想放弃,他也受到冲击,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战马,再骑兵的裹挟下,顺着洪流向前冲去,完全停不下来,脸颊惨白一片,口中怒骂连连。
“切莫误会,我军不是来打仗的,以和为贵……切莫误会,都是同袍,莫要自相残杀”侯恪节令身边亲兵一起大声呼喊,试图摆脱两军阵前,他做先锋官的厄运。
“嘿嘿,来得好,还敢叫板,有几分胆气”杨思勖却不理他,怪笑一声,“儿郎们,与我杀,让这些叛军,见识见识神都威风”
下令之后,杨思勖身先士卒,拍马冲杀进敌军之中,横刀一挥,一家伙便将左顾右盼的侯恪节枭首阵前。
方才侯恪节亲兵一阵乱吼,杨思勖不理,他部下的兵马却听在耳中,心生疑虑,有的进,有的退,阵脚大乱,蓝缨军如同下山猛虎,只冲了一轮,左领军卫便溃败四散。
杨思勖不喜反怒,指点着漫山遍野逃窜的左领军卫府兵,大骂不已,“哼哼,府兵,连个老农都比不上,尔等,都是大周的耻辱……”
骂归骂,能少杀些大周儿郎总归是好的,杨思勖没好气的下令,“扯旗,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