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芬芳殿,武后在此处理政务,上官婉儿和谢瑶环侍立备询,这是长久以来的标准配置,此时却多了个人,挨着武后,跪坐在坐榻旁边,身形弯曲着趴在桌案上,曼妙的身体曲线毕露,很是不拘小节。
“太平,听说你罚权策给你当门前卫士?这可不行,他年纪虽小,却颇有功绩,在朝中有些名望,不能肆意折辱”武后很是喜欢小女儿跟自己亲近的样子,腾出手摸了摸她的鬓角,温声劝说,“若是你府中缺少司戈执戟,母皇再赐你几个折冲府如何?”
太平公主翘起红艳艳的嘴巴,鼻子一皱,娇俏地哼了一声,“才不要,女儿才没有折辱朝臣,女儿在处罚外甥,谁让他办生日宴都不邀请我,让他守卧房都是轻的,要不是怕他身上染上难闻的味道,我就罚他去守厨房,哼”
武后嫣然一笑,并不当回事儿,“你要是舍得,尽管折腾他”
太平公主扭了扭身子,脑袋靠在武后肩头,眼里一道光一闪即逝,“不知怎的,这么多后辈,包括崇胤他们在内,女儿都不怎生亲近,偏生看权策那小贼,亲近得紧,若是旁人,敢三番五次惹怒女儿,早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才没有那么轻松呢,叫声姨母还得让女儿哄着他,真是可气”
武后停下手中的朱砂笔,面上浮现追忆之色,她想起了高宗皇帝年轻时,来感业寺偷偷宠爱她,月色暗光下,高宗皇帝容貌清俊,翩翩儒雅,与此时权策有三分神似,只是后来百病缠身,样貌身材全都变了,幽幽道,“母女连心,你看他亲近,便对了”
叹息了一场,武后很快回过神,笔下不停,在一本奏疏上圈阅了一个准字,随手就要丢开。
太平公主赶忙拦住,“母皇,这份奏疏不妥当”
武后浓眉掀了掀,眉心皱了皱,轻笑道,“哪里不妥?”
这份奏疏是太常寺卿上奏的,禀报的是武氏七庙的祭祀事宜,武氏七庙供奉的是武家的历代先人,后人中出了个女皇,个个都当上了皇帝,立下了宗庙。
太平公主伸出手指,指着奏疏的一处,振振有词,“外祖的显义陵已在正旦日改为顺陵,这本奏疏里未曾更正,仍是用显义陵,不仅不妥,还是大不敬”
武后注目一看,脸色顿时漆黑,“婉儿拟诏令,着大理寺卿狄仁杰立刻拿办鱼玄暐,太常寺卿由少卿欧阳通署理”
“是”上官婉儿蹲身领命,左手捧卷,右手手腕悬空,笔尖轻灵起舞,须臾即拟好诏令,念给武后听,浩然大气,威严冷肃,武后只字不改,谢瑶环捧来玺印,轰然按下,鱼玄暐的老命,便由不得自己了。
太平公主低垂着头,一抹笑意一闪而过,欧阳通是她的人,抱着武后的胳膊摇了摇,“母皇息怒,可别伤了身子,咦,母皇,我见您穿的衣裳,好多都是金色的,这个颜色虽然有威严,却不太适合常服呢,您以前穿过的靛蓝色、墨绿色,更要贵气些呢”
武后闻言,打量了一下自己,面色欢喜,状极满意,轻笑摇头,“瑶环,将那幅画拿来,给太平看看”
谢瑶环捧出一幅肖像画,画中人侧身站着,身穿金色凤袍,头戴金冠,威仪万千,太平公主一看这幅画,最先的反应与武后如出一辙,“这么好的身段儿?咦,这像是权策那小贼的画风……”
武后笑而不语,站起身转了个圈,“朕年岁不小,却不觉老迈,画中人的身材,便是朕的努力目标”
“母皇便是要这个身段儿,却没有必要连同服饰一并从了这幅画”太平公主接着劝说,“女儿听闻尚衣局的奉御一直空缺,若是母皇信得过,便让女儿来做,搭配衣物,女儿定比那些臭男人要擅长得多”
武后笑容收敛起来,扫了她一眼,淡然坐定,“太平,你很像朕,朕与你商议国政,令你参赞,都是对你的宠爱,你却不可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应事宜,不得外传,你可记下了?”
太平公主脸色白了一下,赶忙蹲身,低眉顺眼,“女儿晓得轻重,母皇放心”
“嗯,退下吧”武后埋头桌案,脸上阴霾四起,称王称霸的女子,有一个便够了,大周是她的,她不须有人分担,也不愿与人分享。
叹口气,“现任尚衣奉御是何人?”
“回陛下,是相州王同皎”上官婉儿回道。
武后眉头微皱,王同皎是世家子弟,祖母是南朝陈国公主,承当尚衣奉御这种既体面清闲又无实权的职务,最是妥当,怎的得罪了太平?
太平公主府,权策在薛崇胤的带领下,去见了武攸暨和芮莱的两个儿子武崇敏、武崇行,两人的年岁与薛崇胤相当,崇敏还要大些,两人长高长壮了不少,穿着打扮配饰都是精致华贵,显然并未受到苛待,然而相比以前,气质上带了些畏缩,言谈举止小心翼翼,悄悄看人眼色的样子,令人倍感心酸。
权策引着他们说话,对答都是干巴巴的,没多久,二人的授业夫子到了,权策起身要离去,武崇敏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权家大兄,你还会来看我们么?”
权策拍拍他的肩膀,“自然会,我在公主府也有住处,你们二人有了闲暇,也要多外出走动,又不是小娘子,莫要只顾闷头读书”
武崇敏兴奋点头,又不自在的低下头,讷讷道,“父亲有交代……”
提及武攸暨,权策只能叹息,他就任好些时日,竟从未见到过他,打问他院中的下人,都说主人在永丰里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