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良久,莫里斯抬起头来,他的手依然盖在自己的上腹部,双掌交叠,向腹内使劲压着,似乎在忍耐疼痛。
“我明白了,替我谢谢它,哦对了,她叫rebo,中文里新生的意思。”莫里斯垂着满是褶皱的眼睑,疲惫的说,“江小姐,谢谢您,委托已经完成了,我付给您酬金,您和这位先生可以走了。”
“不行!”女郎急了,忽得化成青雾向上飞起,扑到江小汀脚下又现出身来,跪着喊道,“灵守大人不能走!他还是没想明白……”
对于莫里斯来说,他想的再明白不过了。
治病不治病,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他的生活早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下,何必贪生。
回想当年,他来到临江大学里教米国文学,算而今已经16余载,是最早一批拖家带口定居于此的高端外教。
受人敬重,收入也可观,外人看来一家5口其乐融融的。
可是,是什么时候起,他与这些狗子喵子惹上了关系,一发不可收拾呢?
并不是老京巴rebo的缘故,莫里斯自幼喜欢狗子,到了临江市之后安顿好家,第一时间便养了本土特产的狗子rebo。
他还记得那是5年前,临江大学给外教们升级换血,仗着财大气粗,高薪引进了三个哈佛文院毕业的年轻老师。
而自己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尽管十年来兢兢业业教了数不尽的学生,还是从文学院被挤到了英语系,成了个小小的代班语言老师,薪酬腰斩,地位归零,与临时工无差。
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莫里斯罕见的在酒吧喝了一夜酒,回家路上捡了他的第一只流浪狗,饿的皮包骨,他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小饱。
一个月后,上班路上又捡回了一只车祸瘫痪半身不遂的小田园狗,起名freedo去急救。
接着,仿佛有磁力一般,出门买个烟都能撞见两只奶喵碰瓷抱大腿,吊在裤子上不肯走。
一只又一只,从开始的一年5~6只到三年前最疯狂的时候,一个月就有5~6只。狗子喵子要看病要吃药,有的腰椎不好需要订做轮椅,除此之外光是吃饭能吃掉他三分之二的月薪。
随着精力被牵扯的越来越多,学校劝他辞职,妻女顺水推舟离婚回国了。莫里斯独自到远郊赁下了现在这个小院子。
住到山间的那一日,莫里斯抱着rebo,俯瞰山谷,而身后百多只狗子看着他的背影,那眼神仿佛看着父亲,看着神。
莫里斯觉得自己对生活又恢复了掌控力。
很多他从前的学生,为他宣传,为他募款,支持他的这份事业。因着他老外的身份,也有不少年轻的志愿者们愿意每周来和他一起共同打理这个收容所。
众人皆以为他爱狗猫如痴,其实细细究来,到底是爱这种掌控感还是爱做个救世主的感觉,莫里斯恐怕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这只是他中年危机的一次救赎罢了,百多只狗是他的苦行,也是他的赎金。
莫里斯的回忆没有持续多久,他回过神,压着腹痛,想要站起身来送客。
这时,大门口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接着是金属和金属在地上摩擦,尖锐的声音让江小汀寒毛直竖。
那是抗议的村民终于把大门推倒了,四个犬舍里所有的狗都警觉地狂吠起来,声震屋瓦。
江小汀与祁蒙对望一眼,祁蒙闪身冲进院子里,只见几十个村民们手提着农具木棍,正穿过小小的洗澡堂,向三人所在的后院涌来,气势汹汹。
为首的还是那个红脸大妈,她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面,见到祁蒙出来,一把短铁锄指到祁蒙脸上,大声问道:“那个疯老外呢!!”
如山如海的狂吠声都淹没不了大妈愤怒的质问。
祁蒙初生牛犊一只,哪里知道大妈这种生物的厉害,他直挺挺拦在跟前,用尽最大的嗓门喊道:“你们回吧,老外得癌症了!”
“得癌症?正好啊!猫狗养不了了吧,我们替他清理!”大妈得意,脸越发红了,向着身后自己的同盟军们一招手,众人喊一声“好”便蠢蠢欲动。
“哎?这些是私有财产,你们无权清理!!”祁蒙拦着不退,天真的抗议。
“私有个屁!都赖他引来这些脏东西,我们村以前从来没有狂犬病,就他来了之后才有的!!”
“他的狗打疫苗了,也不出门,怎么咬的人啊?”祁蒙不解。
“新闻里专家说了,打疫苗也不是百分百不得狂犬病!你能证明这些狗没病啊?”红脸大妈把“怎么咬的”这个问题先搁一边,搬出专家来,同盟军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要我来证明……没病?”祁蒙语塞。按照他的医学素养,证明没病得采集收容所里全部猫狗的唾液标本,送去实验室化验才行,这个过程少则两周多则一个月,没法用来退大妈的兵啊。
江小汀听着这番对话实力悬殊,赶紧从屋里出来:“阿姨,那是人疫苗不行,狗疫苗可都是进口的,百分百有效!”
以前江雪店里也有犬猫疫苗注射服务,没用完的就放在自家冰箱冷藏室里。江小汀小时候用那些空疫苗**子过家家,标签上全都是看不懂的英文。
“狗用进口的?!”红脸大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那得多贵!不可能!”
江小汀眼看着的几十号男男女女持着攻击力各异的武器人头攒动,心慌口吃又开始了,鼻尖沁出汗珠,硬撑着回答:“阿……姨,一支60,不贵。”
祁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