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草寇还只是在江东一带流窜,这位自己称阿父的人原來沒有为大唐思考平乱之策,却打了逃亡的主意。
李俨用泪眼仔细打量着田令孜,这个人,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现在的他仍然跟以前一样低头弯腰,皮光肉滑,慈眉善目。
可是?李俨突然感到莫名的陌生感,他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吗?他所作一切真的是为朕着想吗?
他有无数的话想质疑田令孜,可是?他不敢说出口,他已经长大了,知道了世间有许多东西不能深究。
他也知道禁军兵权全在田令孜的手里,自己眼下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强忍着愤怒,用乞求的声音对田令孜说:“阿父,请为朕发兵守潼关吧!”
田令孜一如既往的点头称是,他是个聪明人,已经将计划说出,这就够了,毕竟,弃国逃奔,不是一件容易下的决定,他需要给自己的小朋友时间,他相信不用多久,这位小皇帝就会哭着求他奔赴蜀地。
田令孜低头退下去布置防守任务去了,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想念自己的家乡四川。
当年幼冠离家,投身长安,认了太监做父亲,自己也去了势,成了宫人,多少个岁月过去了,孤苦的孩子已经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项羽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11月18, 洛阳失守的三天后,长安,章信门。
洛阳失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长安城,人们一时陷入到了恐慌中,眼下,朝廷只有发兵潼关,依靠天险以拒敌。
李俨正在章信门楼检阅他的禁军,受阅方阵不大,三千多人,他的阿父告诉他,这些人都是精灵神箭手,一定可以发挥奇效。
领头的将领是禁军教头张承范。
深冬的北风刮过城门,如箭一样射在张承范的脸上,可是?张承范的心还要冷上三分。
他接受的是一份死亡任务,在前方传來的消息里,黄巢的大军据说有百万之众,他打了对折,再打个对折,也有二十多万.而李俨只给他派了三千人。
可这还不是最让人绝望的。
潼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三千人加上原潼关守军,如果粮草充足,士兵善战,也不是完全沒有守住的希望。
只可惜,张承范的三千多禁军,全是临时拼凑的残兵。
就在黄巢攻破洛阳的同一天,长安城里,贴出了招募士兵的告示,让李俨相当心慰的,是阿父还算是自己人,在江山欲倾时仍在想尽办法。
可是?他不知道,田令孜使了一个偷梁换柱之计。
在李俨调遣禁军守潼关的命令下來以后,长安城内富户们一片慌乱,禁军军营一片哭嚎声,父子在哭儿子,妻子在哭丈夫。
当然,古來征战几人回,沙场如刑场,特别是对于这些禁军官兵们來说,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长安城内的富二代。
唐未年间,长安城内,再也找不到比当禁兵更好的工作了,禁军们穿上军服,骑上快马,驰骋于大街小巷,吃个霸王餐,调戏良家妇女那是何等快意,何等洒脱,更不用提禁军首领是朝中当红的公公,要是公公哪天高兴,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少不得要赏赐下來。
所以,他们拿出积蓄找关系走后门参军入伍,进入禁军编制。
可是他们沒想到,禁军除了耀武于长安,也要出去打战的,这如何使得,听说那帮草寇都是狼头虎爪,杀人如麻,吃人肉喝人血,这些细皮嫩肉的富二代去跟草军干架,这不是去送死嘛。
这些情况,张承范是知道的,可是?他敢得罪当朝第一红人田公公吗?所以,他看着自己的这一帮酒囊饭袋,除了苦笑,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张承范有些心灰,他只怪自己平时沒跟田公公搞好关系,不然也可调到四川了。
现在他只有求救于李俨:“皇上,听说黄巢的数十万大兵,敲着大鼓,从西面雷行而來,现在臣要领三千兵去应战,可是?我还沒听到谁來为我们调拔粮草,这般下去,我们怎么守得住啊!希望皇上尽快调兵遣将,运输粮草以为支援!”
李俨点头,他给张承范开了一张空手支票:张将军且去,援兵马上就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