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朝阳象血一样鲜红。
桔红色的阳光抹在窗前,把窗玻璃上的水珠儿染得金光莹莹。
晓岚雾气在树枝楼隙间油然一碧,凝静的天空猛地变得超逸洒脱起来。
通宵未眠,晓涵却感到头脑越发的清醒。
敲一下老村长的门。
“好了。”老村长应一声便打开了房门。
“现在,应该是跑步时间了。”晓涵回到杏花湾,和父亲老村长一起生活以后,每天都要跑步,以前,晓涵在墟圩子学校的时候,也是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并且,也一直影响着自己的父亲老村长。晓涵很小的时候就受教于超然法师,后来出去上学,在学校里什么大小周天鹤行桩,五花八门只要能活筋舒血,她都会用上的。如是,晓涵每天都充满活力,每天都坚持运动。当然,晓涵也祈求着她父亲能安然无恙,如果寿命能移植的话,她甘愿自己能少活几年把青春活力移到老村长身上。晓涵知道父亲在杏花湾的生活饱经风霜,收养她时受尽世态炎凉,她总想到父亲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只要父亲老村长乐意的事情,她都会言听计从。
“晓涵,昨晚我去见一了一个客人。等了你好长时间,我本来想等你来了一块去见人家的。”老村长说,“你回来得太晚了,说好了几天回来,就是要准时的,以后不许这样呀。”
“嗯。”
“记住,以后在外面,没有啥子事,要早回家。”
“是的。”
“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不要让我总挂念着你。晓涵,你不问问我昨晚见的客人是谁?我们家是很少有客人的。”
“刘克义,又来了吧。”晓涵说罢想笑,但她觉得自己怎么也笑不起来,一想到刘克义,就感到胸口堵得慌。
“他是一个驮子,当然,以后,你可以叫他驮子叔。”老村长叹息一声说,“孩子,有些事你不懂,我觉得现在也该告诉你了。不过,我又怕你不能接受。”
“爹,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为了开发老河口的事情,这一阵子你太劳累了,一定要注意身体。老河口的事,不要急。搞开发,这是大局,你要想得开。”
“这是不正常的。”老村长有些激愤地说,“现在上面是要搞大开发大建设,可是,以后不管社会怎么变革,没有土地是不行的。咱们是农民,土地,就是咱们农民的命根子呀。”
“我知道。”在老河口跑上一圈,晓涵觉得两条腿象灌了铅。她知道这是彻夜未眠和情感饱受折磨的缘故。
但她依然紧跟在父亲老村长后面跑着。
太阳发出眩目的热光,河中的水波泛起紫红的霞晕,上面有淡淡的水气升腾,象一个傲慢不驯的美女刚刚醒来。河中心的浮庄上暗香疏影,随着蒸发的水气散发出阵阵清香。岸上的败张衰草凄然地耸立着,卑陋的躯体象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枯张艳梅,忽然钩动起夏星一根心弦:坠茵落溷,境遇不同,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春生秋杀,冬暖夏凉,阳开阴闭是自然规律。晓涵望着父亲老村长已经有些驮背的腰,忽然悟出许多东西,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当和刘克义的感情陷得那么深。夏星不知道母亲要对她说什么,正准备叫父亲停下来走一会,她突然听到前面“哎呀”一声。
老村长象个失重的物体轰然倒地。
暗暗的天暮上飘着几朵昏黄的淡云,太阳象一张死人的脸,毫无血色,惨白惨白地悬在中天。
残酷的寒风把黑桑树撕扯得哀声呻吟,摇曳的枝杈象一把把锐利的剑直向外刺。巍峨挺秀的梨山隐在浊雾中,圣泉寺很模糊。枯草落叶随风跌荡,蒙蒙黄尘飞扬处一片浑沌。柳三棉眼中的世界到处是漠漠飞烟凄凄湿露,一派潇潇飒飒的景象。从火葬场归来,柳三棉想唱。柳三棉想野嚎。柳三棉感到他是荒原上的一匹狼。老村长是用柳三棉找的大客车送到殡仪馆的。一路上晓涵泥塑般地呆坐着。没有哭声。没有眼泪。她那幽凉的眸子象侵月冷波,寒光潋滟。老村长瘦肖的额上镌刻着几道深深皱纹,荒草般的发丝黑白参差,没有闭严的眼睛凝望着象在期待着什么。洁净的面孔象一张白纸,鼻子在凹陷的两腮中紧韧地挺拔着,嘴巴闭得紧紧的,象一道关死的门。
柳三棉的眼睛有点朦胧有点模糊。
柳三棉想到和老村长相处的日子,这个没有多少言语的人,一直被他视为自己的老师,几天前还谈笑风生,现在竟要化做青烟而去,他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恍若梦中。追悼会开得很简单,但哀思豪竹的气氛足以告慰亡灵,凡到场者无不发自内心的悲痛。一片唏虚呜咽,生前友好皆衔哀致诚,黑纱白花尽时羞之奠。晓涵单鹄寡凫行迈靡靡心中如噎,走到水晶棺罩前猛然向下扑身,随她身后的柳三棉手疾眼快将她携起。晓涵发出一声撕心裂胆的嚎叫,身子一软便昏劂过去。一阵袅袅的烟雾在殡仪馆上空轻轻地升起,又慢慢地消散。挑选骨灰盒。签字交压金。领取存放证和钥匙。办完一切手绪,柳三棉把失魂落魄的晓涵扶上客车,在车子启动的一刹那,他却从车上跳下来,决定走着回去。柳三棉想随便地走。
李县长居住的是梨花县城的一片截老宅,骑楼、阳台、浮碉渗透了浓郁的中西文化,一幢幢一行行记载着城市浓厚的文化底蕴。
柳三棉向李县长汇报了老村长的事情,并说自己帮着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