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然听到声音,猛然睁眼,却撞上了一双眼睛,刹那间如石子投水,于熙然眼内生出些绵延涟漪来,又悄悄平歇,其中几多跃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对眼眸熙然本来再熟悉不过,平日里从来都满溢着轻巧的笑意,却又时时存着万事笃定在心的沉稳,令人愉快,又令人安心。
可眼下这眼里分明透着不满,熙然赶紧挪开眼,有些讪讪的打招呼:“你来了啊,百奕。”
正是她的从属官百奕,举着一件软甲立在眼前,熙然明白百奕就是这样替她挡下那些毁容的细针,不禁心虚:“不是让小奇带话给你,不许跟来…”
熙然想什么百奕都知道,可是他一回到队里,听说熙然连续出征,总是放心不下,虽然连日赶路,奔波劳累,仍是问清方位,立刻赶来支援,也算是时机刚刚好。
平日熙然常常懒怠于护甲,百奕时常提醒,久而久之养成习惯,总是多带一件软甲在身上。今日一见,熙然果然又差点因为没带护甲而吃亏,免不了面色微沉。
他不答熙然的话,眼神先在熙然左臂伤处停了停,又细细打量一遍,见她虽然全身衣袍被管仑的风刃划出无数道细小口子,衣襟蒙尘,身姿却仍是芊秀笔直,丝毫看不出狼狈,当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后退一步朝两人拱手行礼:“属下来迟一步。”
熙然又被抓个现行,略有愧色,赶紧伸手从百奕手里接过软甲,用劲抖动,力求抖落上面的细针。
蜂鸟在旁边看的有趣,笑道:“百奕,瞧你家队长,还得有专人给备着软甲。”
百奕听了也不应,却轻轻扬起嘴角,朝蜂鸟微微欠身为礼:“护卫队长,也是属下职责所在。”
熙然横看蜂鸟一眼,又专心致志将软甲抖了又抖,确认细针全都掉了才还给百奕。这时苍鹰也带着余部过来,硕系主将被她五花大绑捆在一匹硕系人的马屁股后面拖过来,本来哼哼唧唧一路,忽然看到地上积着一片被熙然击落斩断的火箭,立刻闭嘴不出声了。
打扫战场,清点人数,队伍很快重新集结,稍作休整他们便开拔回营。
因为管仑的事,熙然闷闷一路,虽然问起百奕巡查边哨的情况,也是听一搭没一搭。百奕看得出来,却不明缘由,便先暂且在旁观察。
蜂鸟和苍鹰并肩走在前面,本来是在讨论一会如何处理那硕系主将,蜂鸟,忽然想起管仑来,扭头去问熙然:“那红斗篷,你认识?”
熙然没有立即回答,顿了顿才抬眼道:“他真名叫管仑,是我在学院时的剑术师父。”
在场三人一听,皆是大惊,蜂鸟叠声追问:“你是说,他是个灵系人?”
熙然低低应了一声:“嗯。我竟完全没认出来。”
百奕听到熙然的话,已经明白她为何郁郁,不禁轻轻蹙眉。蜂鸟和苍鹰还浸在惊讶里,叹道:“变成那样谁认得出来,要说这管仑,我也是有数面之缘的呢。”
熙然又停一停,瞥一眼蜂鸟,慢慢道:“相貌也就罢了,自然力本该是我最熟悉的。”
蜂鸟迎上熙然目光,才发现她居然一脸歉疚,再看百奕表情,突然明白过来熙然是在自责,怪自己没有及时察觉管仑身份,立刻道:“你说什么呢,有三种自然力的人,闻所未闻,他变成那样谁能想到,你又何必自责。”
熙然仍觉挂怀:“我认出了‘收割’,却忘了他的第二天赋是火力,若是能早些想起来……”
蜂鸟干脆利落的打断了熙然:“早些想起来也没用,他早就计划好了,该跑还是得跑。”
熙然本来很是低落,被蜂鸟一噎,不适感反而减轻了许多,又忽然想起管仑说的“等三个月”的事来,便把情绪丢在一边,向三人详细转述了管仑的话。
果然众人听来都是不解,苍鹰怔道:“他这意思是要你去找他?去哪找?”
熙然目光越过前面一片草地,华晔殿大本营的金色屋顶隐约可见,想起管仑那时探究的目光和古怪的神情,熙然知道,不论管仑在哪,他们都是一定要再见面的。片刻之后,熙然松松肩膀:“眼下情势巨变,大概要再见他也不难。”
回家不比出征,不用赶路,众人疲乏,返程的时间要久些,待回到大本营,太阳已经西落,进门时,蜂鸟叹道:“居然一直耗到了傍晚。”
大家原打算一同去辉姿轩,谁知刚在主道上转过一个弯,就看见苏谷迎面过来,几人忙停步站定,抬手为礼。
苏谷笑眼弯弯,也还了礼,和声道:“看来我过来的刚好,殿下估摸着你们快回来了,派我来传话,叫你们不必急着去见她,回去洗洗喘口气,稍晚些再到辉姿轩去,一块用晚饭。”
华晔殿下既然有此安排,众人便暂且散了,各自行动。硕系主将和其他俘虏由蜂鸟和苍鹰带回关押处置,熙然则被百奕严格监督着去医疗队包扎伤口。
自然也不便令华晔殿下真的久等,琐事处理停当,三位队长赶紧回队舍换了衣服,简单清洗过,就匆匆去往辉姿轩。
才进辉姿轩,神出鬼没的苏谷已经在内院门处候着了,也不知为何回回都这样刚好。苏谷引着她们进了内院,行到庭院南边的一处花厅,那里早设好坐席,华晔殿下已在里面等着她们。
她端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在读,苏谷早替她点上了灯,几盏小灯把花厅照的通亮,映着华晔殿下平和雍容的脸庞,四下静谧,倒让人错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