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一片月。此时,嘉陵关的凉风徐徐袭来,让这样平凡的秋夜更加宁静,熊丽走出议事厅,长长舒了一口气。整整议了两个时辰,压抑的气息始终萦绕着座中的每一个人,若要据守嘉陵关,就必须面对西蛮猛攻,无异于坐以待毙,若要南下入亳州,就必须面对熊凌劲旅,无异于虎口夺路,总之,未知的前路凶多吉少。大家的意见,都是放弃嘉陵关,继续南下,可是……嘉陵关若是失了,就好比打碎了大齐的门牙,边关、乃至整个辰州的百姓,就得迎着腥风血雨生活……再加上云州的关山,肯定会趁机作乱,企图分一杯羹,搞不好,大齐北方大片国土都得莫入西蛮之手……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无论自己与长姐的这场争斗谁赢谁输,大齐的国泰民安将不复存在,接下来至少十年,将会是战乱与纷争。熊丽思及此,怅然若失。
“陛下,累了吧?臣做了些吃的,多少尝一些?”
伴着温暖的嗓音,卢寒清将一件披风披在熊丽肩上。
“寡人……有些吃不下……”熊丽回身,见卢寒清赶紧藏起眼底的失落,赶紧改口,“不过仔细想想,确实饿了,走吧,去看看我的清儿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条件所囿,只是些小菜淡汤。”卢寒清语气里夹杂着稍许欣喜,用着熊丽走进了屋子。
毕竟是十年的陪伴,卢寒清总是有办法慰劳熊丽的五脏庙,两菜一汤,清清淡淡,红绿分明,熊丽见了就胃口大开,忍不住饕餮起来。
卢寒清坐在旁边,支着胳膊,弯着嘴角看着熊丽吃得香甜。
“好吃!寡人已经有许久、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熊丽不顾形象地含着一大口饭菜囫囵说话,“清儿,你何时醒的,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陛下,您慢一些。”
这一顿饭,犹如大齐所有平凡夫妻的普通一餐,烛光里,闻着菜香味儿,两个人说些闲话,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卢寒清甚至希望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可他看到盘中的菜也见底,熊丽放下了筷子,他知道,这短暂的美好的时光,也结束了。
“清儿,谢谢你。”熊丽接过卢寒清手中的茶,正色道。
“陛下说这样的话,真是见外了。”
“是真的要谢你,不仅仅是这一顿饭菜,还有……你为寡人付出的那些……”
“我们相识这么久,陛下第一次对我说‘谢’字,臣,真有些不习惯呢。”卢寒清红了脸颊,隐隐有些失落,他心里,一直把熊丽当作妻主,可这个“谢”字,让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女帝后宫里的一个男人罢了。
“清儿,你千万别多想,寡人是替嘉陵关外的十万巾帼谢你,若不是你开了城门,她们,甚至是寡人,都会葬身于嘉陵关外,只能魂归故国了。”熊丽见卢寒清欲开口,赶紧拦住他,“清儿,不要推辞,你当得起。只是,寡人将来的路,步步惊心,仿佛这漫长黑夜,等不到黎明的到来,苦了你了。”
“陛下……千万不要妄自菲薄,长公主毕竟师出无名,得不了民心,而陛下现在手握精兵,再有良将加持,尚有一战之力,胜负犹未可知。”
熊丽闻言,笑了笑,并不回话。
“陛下,臣说的都是事实,并不是一些宽慰好听的话,如今军中上上下下,都在看着您呢,您自己若没了信心,无异于天塌了……”卢寒清以为熊丽已经丧失斗志,心急不已。
“天塌了?呵呵,清儿说得真好,可是,寡人倒觉得,自己是否活着,还不如手中的印绶重要。”
“陛下,您就是我的天……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清儿……”熊丽一把搂过卢寒清的腰,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他的胸膛里,“这扇门之外,寡人一直在撑,在将士们面前意气风发,在将领们面前胸有成竹,只是在你这里,寡人不想再硬撑,你可明白……”
“……嗯。”卢寒清抱紧了怀中的人儿,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他只是担心她的处境,却忽略了她背负太多,卢寒清内疚不已。
“清儿,这半年多,怎么一封信也不写给寡人,是不是一直在赌气,气寡人独自将你留在深宫之中?”熊丽靠在这样温暖安心的怀抱里,翁着声音问道。
“……我,一直都在写,有时半月一封,有时月余一封,您一次都没有收到么?”
“没有。”熊丽探出头,心中充满疑惑……“难道是……”她仔细回想先前的点点滴滴,日夜陪伴自己的,是选扬,只有他能接触到这些信件,而自己,从来都没有对他怀疑过一丝一毫。既然选扬能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之下,毁了寒清的书信,那可不可以说,自己所有的军事计划,选扬都了如指掌?在自己全线溃败之际,他却身陷西蛮,生死未卜,梁仪的尸身都被西蛮拿出来炫耀,可是,西蛮也丝毫没有拿选扬做人质的意思,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熊丽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她不敢再往下想。
“没收到也就罢了,这不都解释清楚了吗。”卢寒清见熊丽面色凝重,多少也猜到了与潘选扬有关,而入关之后,他都见着了那个小琴师,却根本没见过潘选扬,不知何故,卢寒清也没有多问。
“清儿,你是不是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寡人?”熊丽忽然想起自己几次有惊无险的遭遇。
“嗯,是‘穆枫’。”
“‘穆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