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为何还未醒过来呢?”
“这小女孩送来时,性命便已无碍,至于何时醒来,谁知道呢?”
“那,玉台呢?”
“他身躯俱裂,肌肤已作碎粉,气息也是微不可察,安心便好,生灵之来去,自有天命,”
“听不懂。”
“哎,你这痴儿,二字说破,难矣。”
难矣?迷离梦境中沉浮的青鸾听闻这二字,仿佛是溺水的人被巨力拉扯回到了水面上,她惊呼一声醒过来,双手撑地便要坐起来,四肢百骸却如新生般,无力夹杂着轻微痛苦,令她稍一动弹,便重新倒了下去。
一根木藤适时枕住了青鸾的脑袋,她无力的喘息着,才发现自己背脊早被冷汗浸透,少女勉强地睁开生疼的双眸,却看到了一尊高大泥塑,遮挡了迷蒙透白的天光,正伫立在自己身侧,那低垂眼帘下的泥丸眼珠,仿佛正在看着自己。
“青鸾你躺着,不要起身啊。”
旁边雌雄难辨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着急,青鸾努力地转过头去,才看到扁舟就停在自己身侧,用柔韧的木藤枕着自己的脑袋,她看到稍微熟悉的身影,心中略安,却又马上想起自己在睡梦中所听闻的字句,连忙道:“刘秀,玉台呢,玉台在哪里?”
“玉台……”
扁舟欲言又止,声音逐渐低落下去了。
“赶紧说呀!”青鸾着急地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青砖之上,右边是扁舟,是那小房般高的泥塑,皆挡住了所有视线,不由咬了咬唇道:“这儿是哪儿呀,扁舟,我们赶紧去找玉台。”
“无须去找。”
旁边忽而响起一道飘渺清远的低语,如越过山林在青鸾耳边回荡,青鸾虽说这些日子被吓得多了,神经大条了许多,但还是不由得娇躯一颤,一双秋眸睁得大大的,咬着唇望向了声音来处,那高大的泥塑头颅上。
“如何,未见过会吐人言的泥团子么?”
“您也是生灵吗?”青鸾轻抚着微颤的胸脯,这才认真的观察了这座泥塑。
丈余高的身躯侧坐着,是一尊窈窕高挑,身披卷云秀袍,虽有土色,裙摆卷处,却有云意漫出。而那张与山石一般的脸庞上,却是眉若黛山,眼帘低垂,眼神详宁,耳边鬓发高理,背后日光盘悬,映出那条流沙般绕在身侧的披帛,宛若仙女神像。
只是这神像已然颜色斑驳,秀袍上青苔半染,为这清凛陈旧的神像,添上一抹绿意。
“如何?”神像朱唇不动,声音却萦绕青鸾耳边,她恍然回神,想起玉台至今仍不见踪影,不由挣扎着双手合十,恳求道:“山神大人,求求你告诉我,玉台在哪儿?”
“要称尊上!”
旁边扁舟不识时务地轻呼了一声,下一刻便有一颗飞石砸在了扁舟之上,迸地化作齑粉!扁舟吃痛,马上噤若寒蝉地闭上了嘴巴。
“尊上大人……”
青鸾泪泫欲滴地抬起脸颊,神像亦不觉叹了一口气,道:“痴儿,想要看,那便看吧。”
说罢,神像缓缓站起身来,显出它那数丈修长,宛若参天的身躯,只见它秀袍之下的云履轻移,如此巨大,却悄然无声地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只见那青砖绵延处,躺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他身上的肌肤被一层灰色薄膜包裹,里面是如蛛丝般细小的裂痕,如同一条条黑色的筋脉,错综复杂地布满了他所有显露在外的肌肤,一直蔓延到布料里边。
“玉台?”
青鸾不敢置信地张着薄唇,心中遭受了一击无声的重锤,恨不得将她也咂得粉身碎骨。她痴痴地望着那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那挺拔的剑眉,那从来不会闭上,如今却紧紧闭锁的眼帘,看着他的一切一切。
青鸾的泪水,如决堤般流了下来,她瞬间便记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那暴起撞来,面目可怖的释虎,脸色沉静,目光决断的玉台,还有在自己身躯之中炸裂开来的痛楚,将她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撞到了别的地方。
青鸾还记得自己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喊出了那两个字——
快逃。
玉台,不要如此拼命可好。
不要总让我拖后腿可好,一次让你堕入凡尘,一次让你断去手腕,一次让你折了手指。
我已经很努力了,想要帮你分担了啊,为什么,到了最后我还是成为了你的负累。
这次拖后腿,好像有些严重呢。
青鸾强撑着伸出手,在青砖上挪动着,往玉台那边爬去,一寸一寸接近这个安静冰冷的男子,从刚开始遇见玉台,青鸾便觉着他只要闭上眼,便如同死去了一般。
如今看来,一点儿都没错。青鸾抽泣着爬到玉台身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用双手轻轻捧起他那残缺的手掌,尽力将颤抖的银牙稳住,柔声道:“大妖怪,是不是抱不动我了,也不想抱我了,就装作睡着,我可没有那么笨呢,这样就被你骗过。”
“放心,”青楼俯近玉台脸庞,泪水滴在他的耳垂上,轻声道:“大妖怪,我是你的宿主,我可不会让你逃走哦。”
青鸾将自己胸前那为数不多的灵气运气,汇聚到唇边,低首,吻上了他冰凉的耳垂,吻上了上面的泪。
源自崆峒镜宿主的灵气汇入玉台体内,在那毫无生机的晶体中游荡,寻找着一处可以落脚的生机之地,却只感觉到了一片死寂的漆黑,连绵不断,没有边际。
青鸾温热的唇没有离开,而是源源不断地将灵气汇入他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