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炎自负身为半神强者,地位尊崇,超脱物外,显然并不愿同芸芸众生为伍。在他的眼界里,凡人皆是蝼蚁、是微尘,无论生死都丝毫不值一提。
东夷猎妖团来便来了,杀便杀了,与自己何干?所以当军部十三处准将处长钟若曦请求他出手,在高丽边境拦截东夷来犯之敌时,他嗤之以鼻,完全没加理会。
他反而是津津有味儿的一路闲逛看热闹,任由东夷猎妖团屠戮了北方十七家宗门,数万条无辜人命,直抵西鲁。
家家自扫门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
周太炎可恶、可恨、可耻,但这种心态,恰恰是许许多多华夏修真者心头所想,成仙得道为毕生的追求,不问苍生,只问鬼神!
人性本劣,哪怕放在现代的人类世俗社会里,此种现象竟也比比皆是,不要太多。
总有那么多的人,对其他人所遭受的苦难熟视无睹,更有甚者将之当成乐子,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孩子被车撞了,不是自己的亲人,就可以熟视无睹,任由其横陈马路,屡遭碾压。
有人要跳楼了,同自己毫无关联,便会聚集一大群人看热闹,甚至鼓掌叫好,叫嚷着怂恿轻生。
女孩被凌辱了,媒体、舆论,不约而同的关注受害者漂不漂亮,甚至还要将当事人的照片放出来以供吃瓜群众观赏。无数网络键盘侠们就好像打了鸡血,兴奋冲冲的调侃、非议,丑态必现。
孟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人性,何以凉薄至如此?
这到底是坦坦荡荡的人间,还是魔鬼横行的地狱?
今日今时,西鲁清江的千里冰封上,林宇盯着对面洋洋得意的麻衣老者,漆黑的双瞳沁着刺骨的寒凉。那犹如两柄锋锐的匕首,仿佛恨不能将周太炎的剖胸挖腹,看看这位先天境大高手究竟是怎样一副麻木腐烂的心肠。
既然同你无关,来此意欲何为?
周太炎神情倨傲,给出的答案丝毫不令人意外:“毕竟是华夏修真界千年难遇的大事,看看热闹嘛。”
看热闹,看热闹!都在看热闹、找乐子,偏偏无人在乎善恶公道!
“林子轩,你我同为修真者,修行到高处,愈应该知道这世界的广袤无疆,深不可测。”周太炎慢悠悠缠着指间的钓线,盯着水面荡漾起的层叠波纹,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屑意味,“以你这般小小年纪,能获得今日半步先天之成就,当属旷古绝伦,当以自傲,无愧修真妖孽之名。”
他微微停顿片刻,话锋蓦地一转:“但是,但是啊,你这所谓的华夏第一人,就好比是注了水的猪肉,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
以你的眼界,又岂能知晓这世界的广袤?便是以老夫的道行,尚且不敢称雄于世,你这微末竖子,何来底气称华夏第一?”
他抬手捻捻颌下飘摇白髯,仙风道骨,气质出尘,颇有一种得道高僧指点小辈的意味。
林宇藏在披风下的那只苍白手掌,五指缓缓收拢紧了。
他轻轻吸一口气,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周太炎,你可曾当自己是华夏人?”
白头道人周太炎不禁一怔,皱纹堆累的老脸上流露出一抹困惑:“哦?”
林宇往前迈出一步,目光竟有些咄咄逼人:“只要你当时肯出手,北方的十七家宗门就不会覆灭,近万条无辜性命就不会惨遭屠戮。
你做得到,甚至能让东夷猎妖团无法踏上华夏的疆土。但你什么都没有做,任由生灵涂炭,却无动于衷。”
周太炎神色变幻,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语气懒散:“此话不错,东夷猎妖团那点儿道行,放在老夫眼里不堪一提。老夫这一路走来,从关东,至幽州、至西鲁,眼见他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但这又能如何?”
林宇微眯起双目,将拳头牢牢攥紧了,脸颊翻涌起了丝丝罕见的愤怒:“能如何?你喝的莫非不是华夏的水?吃的莫非不是华夏的粮?外敌入侵,生灵涂炭,竟还能稳坐钓鱼台,观一出好戏?”
他浑身并无半点儿灵力波动,但那股如山呼海啸一般的沉沉压迫之感,却足以令得天师强者呼吸急促,心生惶恐。
周太炎愣了片刻,陡然放声猖狂大笑:
“当真如此,当真如此!夏虫不可语冰!哈哈哈哈!林子轩,老夫太高看你了!
老夫久闻华夏天骄不落凡俗、超然众生,心心所系着见你一面,探访道心。没想到今日见其人却大失所望,还不如不见为妙啊!
谈了这么久,老夫讲修真大道、长生高论,你却只顾着凡俗蝼蚁,鸡毛蒜皮的小事,真乃迂腐不堪、心境低劣。如你这般不成器量,被红尘俗世所牵绊,如何访道?如何成仙?”
说话之间,他径自长身而起,将捏在指间的钓线蓦地一收。
在那完全由灵力凝成的晶莹钓线末端,一条活蹦乱跳的肥美鲤鱼正奋力挣扎,拼命想要挣脱束缚,重回自由自在的水下世界。
周太炎单手拎着鲤鱼,老眼望着林宇摇头喟叹,言语间颇含怅怅然:“可惜啊可惜,你空有举世无双的修真天赋,眼界却如此低微浅薄,毕生成就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他觉得自己就好比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寻访某位颇有名望的青年才俊,但说来说去,对方却无心论道,满心琢磨着上不得台面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太浅薄了,太无知了,太微不足道了...
“林子轩,修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