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直水县城。
顾心跟着刘大娘来逛街。刘大娘经常进城,轻车熟路,直接带着顾心来到了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
何翡翠和灵儿被留在家里了,有刘大娘的儿媳妇照应着。
“你要卖绣活啊,南头有两家衣料铺子,北头有家成衣铺,去找他们店主商量商量,问他们收不收,或者自己摆摊在集市上卖也行……就是你这回带的绣活太少,不值得单独摆个摊。”刘大娘殷勤地出着主意。
顾心不是单纯来看热闹逛街的,她带着何翡翠赶工做出的绣品。
这几天,顾心自己搭草棚,垒灶台,起早贪黑弄出了一个简陋的住处,供母女三人居住。何翡翠被她安排着埋头绣花,向刘大娘家借的布和绣线,一口气绣了三方帕子、两个荷包出来。
何翡翠针线活相当好,顾心要拿这些绣品赚第一笔家用。
这是她能想到的,目前最快最便捷的方式。
“谢谢大娘,我先走一圈集市,您忙您的,回头咱们南边街口碰面。”顾心准备把绣活卖到店铺去。自己摆摊费时费力,她需要一个稳定的出货渠道。
东西再少也是生意。前世积累的经验,她习惯在谈生意之前先走市场,熟悉行情。
“那咱们一块走。”刘大娘不放心,紧紧跟在顾心身边。顾家这三丫头长得太好,别说在村里出挑,就是进了县城,满大街姑娘媳妇子也没有能比得上她的,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乱走呢。
直水县城不大,街道狭窄,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各乡农户前来赶集,摩肩接踵,街上更是水泄不通。
顾心从头到尾在集上挤了一圈,挤出一身汗,可也挤高兴了。
这小市场很有活力啊!
她弄清了绣活的市场价位,也稍微看了一下其它东西的行情,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衣食住行相关什么都有。也许是因为本郡距离京城近,这儿的货物档次虽不高,但各种买卖都比较兴旺。
“大娘,那些衣料铺子和成衣铺,哪家卖东西贵?”顾心问。
刘大娘儿子在县城经营杂货铺,对行情比较了解,当即就说:“北头的成衣铺最贵。那边挨着衙门,当铺、瓷器店都在那条街,城里许多有钱人家的房子也离得不远。”
那就是县城的富人区了。
顾心于是朝北面走。
刘大娘连忙说:“那家主要卖绸缎衣服,最次也是松府细布当衣料,你这绣活都是粗布的,人家不一定收……不如咱先去南头那两家便宜的铺子问问?”
顾心没多解释,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刘大娘心想,丫头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怎么做买卖——等她这次撞了南墙长了教训,回头就跟她讲讲生意经。不然这母女三人要是想靠卖针线活过日子,恐怕要到处碰壁。
“老板娘,我这有新鲜的绣花样子,你家收不收?”
顾心进了成衣铺,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店面,就直接奔了最里头,跟正在喝茶的老板娘搭话。
“不收,我们只卖成衣,各家老爷太太们量身定做的,都是好料子,跟你们村野活计可不一样,走吧走吧!”伙计不用老板娘说话,直接往外撵人。
这家铺子是县城最大的成衣店,平日接待的都是富人,普通百姓赶上过年或喜宴这种大日子,才有可能来这里订做衣服。顾心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裙,裙角短得都露出里头衬裤了,一看就是乡下穷人家的闺女。
要不是身边刘大娘穿得稍微体统一些,她连店门都不一定进得来。
这样的穷丫头带来卖的东西,还不都是集市的下等货,店里能收吗?若非顾心是个姑娘家,而且长得怪好看的,伙计都要动手往外推她了。
“先看货再说嘛。”
顾心也不生气,脸上笑眯眯,手上很利落,眨眼间把几个帕子荷包都亮了出来。
色彩度极其饱满的动物、花朵、星空、几何图案,十分鲜艳地铺开在淡青白色粗布上,瞬间让伙计“咦”了一声。
还别说,他真没见过这样的乡野粗活。
跟集上村妇卖的那些鸳鸯戏水、蝴蝶采蜜不一样啊!
花样新鲜就别说了,只是这颜色……同样是红的绿的黄的,怎么它就搭配那么好看呢?
老板娘米嫂放下了茶碗,盯了几眼绣活之后,抬头打量顾心。
一身灰褐色土布裙的年轻姑娘,黑油油的头发编成辫子,用洗得发白的旧头绳扎在脑袋两侧,没有耳环,没有发簪,光看穿戴,怎么看都是个乡下穷丫头。
可若是看脸……
不说脸蛋多标致,五官多精致,单那一双乌黑透亮汪着水光的眼睛,要真是抛个媚眼,一眼就能把人的魂儿看飞了!
米嫂不是男人,可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姐,花样都是我自己想的,活儿是我娘绣的,您要是收,以后还有其他好看的样式送来,单送您一家。今天这些,您给一两银子,就全能拿走。”
顾心套近乎跟人家叫姐,也不废话,三言两语表达了意图。
“一两?杀人啊你!”伙计瞪圆了眼睛。
一两银子,够县城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用了,就买几个破粗布绣品?
绣得再好看也不值啊!
米嫂摆手让伙计闭嘴,她突然从顾心微笑的脸上,嗅到同类的味道。
多奇怪,一个又穷又嫩的小村姑,竟然镇定又精明,讲起价来比她还干脆利落,可她这身本事,是见了多少富家老爷太太才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