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天花板从朦胧变得清晰,尹蔓脑子晕沉沉的,呼吸时仿佛还能闻到刺鼻的烟味,她过了好一阵才确定自己躺在病房里,烟熏火燎的混乱结束了,她手上插着输液管,姜鹤远半倚在旁边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目光悠远。
她唤道:“姜……”
剧烈的咳嗽阻碍了她的话,尹蔓的喉咙又干又哑,声音粗砺,咳得胸腔闷痛。
“醒了?”姜鹤远接了杯温水,取了一根细细的吸管,抚拍着她的背,“先别说话,医生说你要多喝水,慢慢咽下去。”
尹蔓喝了小半杯,虚弱地躺回床上,想咳嗽却得硬忍着,一张脸皱巴巴的。姜鹤远的心抽疼了下,弯腰亲了亲她的唇,他要回去放杯子,她却一口咬住他的唇瓣,他又安慰地亲了两下,尹蔓才放开他。
口腔里有些涩意,他的嘴被她鲁莽地啃出了血,破皮处带来细麻的痛,姜鹤远在床头坐下,她一无所觉地把头枕在他腿上,他的手温柔地穿过她的头发。尹蔓的长发黑直顺滑,如今却焦了大半,还好身上没有大面积的烧伤,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姜鹤远道:“要剪成短发了。”
尹蔓摸摸脸,手指上烫了不少水泡,她疼得龇牙咧嘴,沙哑地问:“我没毁容吧?”
他让她放心:“外伤不严重,但肺部、咽喉、呼吸道都有感染灼伤,先把炎症消下去。”
尹蔓安适地享受着他的按摩,念了句什么。
姜鹤远没听清,向下凑近她:“嗯?”
她用气声说道:“你说要保持距离的。”
他食言了。
姜鹤远眼眸低垂:“现在不想保持了。”
尹蔓在他腿上蹭蹭:“总是你说了算。”
不是他说了算。
姜鹤远避而不答,说道:“什么事都别想,先把身体养好,其它不重要。”
尹蔓只要一咳就很难停下,一擤鼻子都是灰,她咳得止不住干呕,他把垃圾桶放到病床前,她摇手:“你转过去。”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呕吐的样子,很丑。
尹蔓苍白地调整着呼吸,姜鹤远歉疚地说:“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勾住他的手指:“不关你的事。”
他们不约而同失了声,有什么话隐藏在静默里捉摸不定。
尹蔓不自觉揪着白色的床单,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开口道:“邵江……”
姜鹤远看着她局促的手:“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到他。”
她孱弱气虚:“我没有……”
“他伤得很重,还在危险期。”他抽开手,“别说话了,休息吧。”
邵江竟然没死。
尹蔓怔忡,霎时五味杂陈,说不清该高兴还是失落。
姜鹤远朝旁边的病床走去:“刚换了输液瓶,我躺半个小时。”
尹蔓被他一提醒,关心地问:“你昨晚一直没睡?”
“你不醒我不放心。”姜鹤远淡道。
她心头暖意融融:“病床那么大,要不和我一起睡吧。”
姜鹤远道:“不了。”她还病着,他怕她睡不好。
尹蔓挪动身子给他留出空位,眼眸装了一泓清澈的水。
姜鹤远抵挡不住她的邀约,在她身侧躺下。
尹蔓在他耳旁嘀咕:“明明就想。”
他捂住她的嘴:“不难受么?怎么刚醒话就这么多。”
她的舌尖拂过他的掌心,姜鹤远感受到那湿润的触感,触电似的放开手,警告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别撩拨我。”
尹蔓闷闷地说:“我想你了。”
他们挤在床上,窄小的被窝里自有一方天地,他的手臂揽过她的肩,严丝合缝地把她圈在怀中,她偎依着他温暖的怀抱,躯体的热量驱走了所有的噩梦,尹蔓忍着病痛解释:“我对他并不是……”
姜鹤远不容她讲完:“现在不适合谈这些,等你病好了再说。”
尹蔓其实也很累了,她顺从地闭眼听着他稳健的心跳,不一会儿,呼吸的节奏就规律起来,她鼻腔不适,气息比往日沉重许多。
姜鹤远抱着她,尹蔓浓密的睫毛下眼圈青黑,脸尖瘦得慑人,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邵江倒下后她也晕了过去,救护床来抬人时,邵江失去了意识,却还条件反射地紧攥着她的手,两个人仿若亲密无间的连体婴,怎么拉都拉不开。
护士们窃窃私语:“电视剧演的居然是真的,这也太真爱了。”
姜鹤远神经疲乏,可一想到他们牵手的画面就睡不着,他忘不了她以为邵江死去时失魂落魄的眼神,忘不了她无法抑制的眼泪。
他想问,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样,那她为什么要哭。
他没有问,比起尹蔓的答案,他更怕她答不上来。
大宛敲着病房门,中间的透明板被帘子遮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她疑惑道:“怎么没人开门,阿三说是这间没错吧?”
尹澈对了对房号:“没错。”
钱朱推开她,上前使劲拧拧门把:“蔓姐,你在里面没有?”
同一时间,一个似曾相识的黑衣男人打开门。
钱朱那声洪亮的“蔓……”字卡在喉咙,瞠目结舌地望着姜鹤远,嘴里能塞下个大鸡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不是周……你你你怎么……”
她半天说不完一句话,转头寻找大宛:“他他他不是……”
大宛的眼珠因为吃惊瞪得溜大,眨都没眨一下,丝毫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姜鹤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在睡觉。”
气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