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斌立在一旁,看见封小锦这样痛苦,心中也十分难受。
但浣月伤势太重,且已经感染,即便他医术再高超,也是回天无力。
“封小姐,你别太伤心了。”
他踌躇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封小锦痛苦了半晌,眼下已经止住了哭泣,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奄奄一息的浣月,脸色冰冷得让人害怕。
“是白夫人,是她害死了浣月……”
封小锦喃喃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机械,像是从冰面下传来的闷响。
“封小锦?”程文斌唤了她一声,“你没事吧?”
封小锦一直呢喃着“白夫人”“要她偿命”这样的字眼,听得程文斌冷汗直流。
许久过后,封小锦好像回过神了,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程文斌道:“麻烦程先生帮我转告顾淮安,我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去了。”
程文斌点了点头,收起了诊具,准备离开。
几分钟后,房间里只剩下封小锦和浣月两人。
封小锦坐到了床边,手覆盖在浣月的手上,后者的手五指纤长,纤柔白净。
那本应是一双美丽的手,却因为常年的劳作而粗糙不已,还横着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眼下,浣月的体温已经渐渐降了下来,但封小锦心里清楚,这并不是因为浣月在好转,而是因为,她即将变成一具冰冷而僵硬的尸体。
“姨娘……”浣月的声音极其虚弱,好像飘在空中的烟雾,转瞬便散了。
这声音才进了耳朵,封小锦的眼眶马上又红了起来。
“浣月,我、我本想带你走的。”封小锦的眼中满出泪水,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如果我能早一些回来……”
浣月摇了摇头:“姨娘,白府是个牢笼,浣月不希望姨娘一直呆在这。”
“我会离开。”封小锦道,“在替你报过仇以后。”
浣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力气流失太多,只能注视着封小锦,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
西洋钟表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走,一下下打在封小锦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封小锦,时间不等人。
浣月也已经无法硬撑,她连睁眼的动作都无法撑住,上下眼皮虚晃着,最后合在了一起。
封小锦一直注视着她,目睹着她的生命力一丝丝消散,目睹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手中消逝。
浣月的体温已经变得冰凉,封小锦握着她的手,只觉和握着匕首、勃朗宁时也没什么区别。
封小锦知道,她已经死了。
她一直握着浣月的手,直到夜幕降临,这份安宁才被打破。
“封姨娘,下人死在院子里是晦气,您得把她的尸身交出来。”
聒噪的女声传来,封小锦扭头一看,是青莲。
那人举着火把,身后站着白夫人和一群下人。
封小锦的表情近乎麻木,她呆滞地站起身,走到了一边,任凭几个小厮冲上来,野蛮地将浣月的尸体拉走。
“贱婢犯了错,死不足惜。”白夫人道,“只是封小锦,你身为白府妾室,几日在外,与外男同住,若是传了出去,让白府众人如何自处?”
封小锦冷笑一声:“你想干什么?”
“身为人妇,却不洁身自好,按理应处家法!”白夫人拔高了音调,“来人,把罪妇捆起来带到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施家法!”
一声令下,两个小厮迅速上前,执着一根麻绳,便准备将封小锦捆绑。
封小锦没有挣扎,她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冷笑,直到被拖进祠堂。
一条长凳搁在堂中,两个小厮把封小锦压在长凳上,用绳子捆了个严实。
白夫人手里执着一条藤鞭,居高临下地与封小锦对视。
“我本不愿这样对你,只是你败坏门风,我不得不如此。”
封小锦冷笑一声:“夫人尽管打。只是您这一次赢了,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你可得想清楚。”
白夫人眉头一紧,怒从心起,手一扬,那藤鞭便挥了下来。
“啪!”的一声,打在封小锦的腰部。
钻心刺骨的疼痛骤然袭来,封小锦咬住一口银牙,硬是没有吭声。
这一鞭似是打开了白夫人愤怒的闸口,她满腔的怨怒瞬间决堤,全部寄在藤鞭上。
霎时间,破风声、鞭打声不停。
封小锦已经疼得满身暴汗,她感觉到手臂上有暖流流出,应是臂上的刀伤被撕裂了。
“住手!”
一道男声出现,白夫人的动作停住一瞬,她转头一看,竟是白伦。
她举鞭的手瞬间僵在原地,连带着方才还在一旁看着热闹的下人们,也都垂着头不敢说话。
白府人人都知道,封小锦是白伦准备扶持的人。
“老、老爷。”白夫人有些慌了,她赶紧垂下双手,把藤鞭藏在身后。
只是白伦已经看见白夫人行刑,如今满脸写着怒意,大步走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白夫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掌印。
“谁让你打她的!”
白夫人身形不稳,一个趔趄,便跪在了白伦面前。
“老爷,这贱妇几日不归府,扰得家门不净啊!”白夫人的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
“锦儿为救顾少帅受了刀伤,这几日,锦儿是在顾府疗伤!”
封小锦冷眼看着怒不可遏的白伦,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白伦会这样生气,不过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是顾淮安看上的人,若是被人伤了,顾淮安便生气,不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