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重华平日里少有出门,因此她的马车用的也是母亲的。芳菲索性拉着她用自己的马车出门,这会儿姐妹两正依偎在车壁上,将车帘掀开,让山间清新的春风吹拂进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吟诵着诗经小雅里的一首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鸣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路修云不欲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所以避让在一旁。待看见芳菲明丽的笑容从车帘后一掠而过时,不由微微一笑,颔首低声道:“野有蔓草,零露複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李玉经常随侍在旁,所以也略懂些诗词,当即心中一惊,暗道莫非公子这是看上了宋家小娘子?可若是这样一来,那夫人的那位娘家侄女,又该如何安置?
次日一早,苏玲珑便起身沐浴更衣梳妆,准备去赴叶府的茶会。不过她这会儿心里还是颇有些不忿,因为昨日那请帖上面赫然只有路修云的名字,却并未邀请她!
金俏在她身边服侍的时间最久,深知自己主子最大的死穴,就是十分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出身和家世。
原本苏玲珑的父母也算大家子弟,可她父亲就是个贱婢所生的庶子,连带着长大之后所娶的妻子也是出身低微的大家庶女。
可想而知这样的一对夫妻在家门当中能有什么样的地位?一无权来而无势,甚至在银钱用度上面都紧巴巴的。
幸而苏玲珑自己十分聪明,知道看准时机就抱住了路夫人这个表姨母的大腿。在路夫人的提携下,她这才总算熬出了头,便瞅准了要嫁给路修云做路家的少夫人。
只是她哪里知道?就在那日悦来茶楼再见时,芳菲转身就让人把她的身世背景设法给传了出去。当时在场的这些贵女们一是对之前花神庙所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再加上这回一听说她的出身如此不堪,心里更是鄙夷不已。
叶玉娴那日写请帖时身边也有人提过是不是另给苏娘子下一份,她却提着笔冷笑道:“给她也下一份帖子?没的辱没了咱们叶府的门第!且放心,像她这样的微贱之人,便是没有请帖,她也会拿着路公子的那份厚着脸皮前来的。哼!也不知道路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金俏这会儿见她脸色不好,自然就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话题。不想过了一会儿,前去给路修云送花的坠儿无功而返。
苏玲珑从她这边得知路修云居然一夜未归时,这才放下手里的簪子,绷着一张脸问道:“修云哥哥昨晚一夜都没回来?他——他可有说去哪里了?”
坠儿摇摇头,如实道:“不但路公子不在,就连李玉也没回来。只有他跟前负责扫洒整理屋子的一个小厮,就是他告诉奴婢的。”
“怎么会这样?修云哥哥从来就洁身自好,姨母还跟我说过,以前就算是他母亲往他房里塞通房丫头,他也一个都不要。”
坠儿听了这话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这脑子装的都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便觉得天下间人人如此。
就算依着坠儿对路修云这些天的暗中观察来看,她也可以断定这不是一个轻浮浪荡的公子哥。而昨夜他之所以一夜未归,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处理了。
但是——他此来洛城,不是因为正好秦王殿下给了他几天沐休假期吗?难道说,这里头又有什么别的变故?
坠儿当即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而苏玲珑仍在钻牛角尖较劲道:“难道修云哥哥昨晚去外面遇上了什么人?不,不会的……”
正值此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李玉在门外敲了敲门扉,道:“苏小娘子,我家公子都准备好了,你这边何时出门?”
路修云今天破天荒的跟苏玲珑一起坐马车,这本来是很让她意外的事情。但等上了马车之后,他便一直盘腿而坐,并且闭目凝神调息,李玉也守在一旁,对着苏玲珑和其余人竖起手指,低声道:“公子在静坐,你们不要大声说话。”
苏玲珑愈发觉得路修云昨晚行踪可疑,只是不好撕破脸皮来追问到底。而这边路,昭明得知昨晚又有人闯入州府监牢意欲截杀宝真和尚时,当即便道:“又来?这些人,难道就不能换个新花样?每次都劫狱,还次次都不成功,岂不是要让州府那帮饭桶都得意到笑了?”
简器见他这话说的有些刻薄,方客观的说道:“其实公子上回所见的那些官差的确功夫差了点,但如今叶知府已经点名让何彪的人去负责监牢那边的守卫了。奴才曾暗中跟何彪交过一次手,此人的确武艺不凡,是个草包群里难得一见的厉害人物。”
路昭明点点头,沉吟道:“叶知府马上就要官升一级,他此时提拔何彪,便是有意给他施恩。不过我却觉得,昨晚的刺客既然一击不中,那必然还会有后手……对了,殷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奴才正要跟公子禀报,昨夜里快要熄灯时,殷府三娘子去看望母亲,她们母女二人便在房中说了一会话。其中三娘子安慰母亲不要再忧心烦恼,三夫人却仍是叹气连连,低声说只要那本册子还在,她就不可能安枕无忧。随后三娘子又说,而今那王夫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你又何必再放在心里?可是听三夫人的语气,似乎一点也没有因此而轻松半分。”
路昭明心中一震,追问道:“那她们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