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勉强扶着她的身子站定,我方觉双脚的力气一点点地回满了过来,只是那股炽热的闷意依然梗塞在肺腑之间,一时难以消退。
一路由姜云迟拖拉着回到箫霜园,我已是累得精疲力竭,再无力去做其他的事情,遂匆匆向她搪塞了几句,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安安静静的小竹屋里,悄声点燃了一支照明用的蜡烛,这才动作迟缓地在木椅上坐了下来。
借着室内微渺而又昏黄的灯光,我小心谨慎地将方才用来捂鼻的手帕一点点摊开,瞧着上面一团早已干涸的黑红色血迹,不由得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
——吃橘子吃上火这样荒唐的谎话,大概也只有姜云迟那样的粗神经才会轻而易举地相信我吧……若是让沐樾言知道了这件事情,指不定又要疑神疑鬼地寻着我追问半天。
……老实说,我并不想看到他脸上有多余担心的表情。
不过,事到如今,我的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完好无损。
脉象虚薄无力,气血阻滞而内息不畅,五脏六腑分明是虚弱偏寒,却时有冲动热气在不断地纷涌而至——眼前的种种一些迹象皆是在向我表明,这段时间以来服药所调理的伤势并没有趋向于好转,反倒是愈来愈严重了一些。
然而,我却自始至终都摸不清此等症状的深浅虚实,便只能依着诊治普通内伤的疗法不断变更药方和药量,一天换着一个花样地服下不同的汤药,殊不知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做着费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幽幽地将桌前仅剩的一点烛火熄灭,我全身乏力地钻进了暖融融的被窝里,紧紧地闭上了双眼,试图将围绕于周身的惊惶与不安悉数驱赶出去,以此还自己一个舒心而又安宁的世界。
这一觉睡得甚是深沉,仿若是在梦境里沉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命地压在我的身上,不愿让我从黑暗之中清醒。
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光线晦暗的黄昏时分。我瞅着天边隐约飘起的一抹红霞,还以为是旭日东升的美好清晨,旋即窝在被子里懒洋洋地缩了一缩,打算再睡会儿回笼觉——然而仔细一想,那阳光倾洒的方向似乎略有些不对,便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抬眸仰望床边一层萧瑟清冷的薄光,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然不早。
想来我那两位□□桶似的邻居大概又被派去忙他们的任务了,遂任由我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昏睡了整整一天,也不曾前来敲门将我叫醒。
我缓慢地伸了个懒腰,虽是觉得脑袋依旧昏沉得厉害,却不及昨日那样困乏无力,便打起精神跳下了床,如往常一般开始挑拣药材,烧水将其熬制成汤。
如今身上伤势加重,草药的分量也必须随之改进许多——然而,所谓的“是药三分毒”也并非全无道理,我所挑选的药性大多偏寒,遂服用过多易导致气血淤塞,体虚易乏,于是在用量之上需要格外地注意分寸,而与此同时,用以缓解此症的药材也是不可或缺的必要之物,只有两两相抵相克,方能达到最终想要的效果。
正当我一脸认真地提笔记下今日所需要变更的药方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断断续续的,似是并不敢前来打扰一般小心谨慎。
略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我高声疑问道:“是谁在外面?”
“打扰了,顾姑娘。”门外那人毕恭毕敬地对我说道,“殿下传您去一趟正厅,您现在可还方便?”
“唔,方便的。”我轻轻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毫不迟疑地回应他道,“我收拾收拾便过去见他。”
言毕,探手将桌上随意摊开的笔和纸整整齐齐地收入抽屉中,而后又将脚边烧得正旺的暖炉一一熄灭,这才裹上了外出必备的毛皮大衣,抬腿走出了这间无比幽静的小竹屋。
一路踩着遍地凝固的湿滑冰雪迟缓前行,待到天边那最后一抹稀薄的红光隐入山林,方才如愿抵达那段止箫所在的正厅门口。
彼时他正捧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在手中保暖,约莫是听见了我那阵慢悠悠的脚步声,随即微微抬起眼眸,笑意盈盈地向我打招呼道:“顾师妹,总算把你等来了。”
我怯生生地朝屋内望了一眼,却是发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亦是负手立于段止箫的身后,一如既往地板着那张清冷的俊脸,一言不发。
段止箫瞧我盯着那木头桩子似的的沐樾言死死不放,不由得轻声笑道:“顾师妹,我这位下属可是脸上长了朵花儿么,竟是能这样吸引你的注意?”
沐樾言应声抬眸扫了我一眼,倒是看得我有些许不好意思,连忙偏移了自己的目光,转而对段止箫说道:“没有的事……不过是下意识地四处瞧瞧罢了。”
段止箫眯了眯眼睛,温声说道:“那便快些进来坐着吧,瞧着你脸色这样差,可是昨日夜里没睡好么?”
我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门槛,随手从桌下拉开一把圆椅在他对面坐下,随即恭敬谦顺地应答他道:“谢殿下担心,我只是昨日夜里睡得太久了,一时没能缓过神来。”
“唔?既然是这样,那你可有用过晚膳?”段止箫关切道。
神色僵了僵,我心中并不想多事,遂随口应付他道:“用过了,用过了……”
“嗯。”段止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微正了脸色对我说道,“我知晓师妹平日里喜好清静,不愿让人前来打扰,所以今日之邀,也着实是情非得已。”
我听罢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