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俗博物馆的现馆长,同时也是霁云观的天师,陈知南老先生,因身体缘故,今年是第八次住院了。
老先生今年一百零一岁,对于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这并不稀奇。但从检测得来的各项生理指标来看,老先生怕是时日无多。
恰逢市里“民情民意周”活动的举行,我于是被报社委派前往医院采访陈老,为做相关专题报道获取材料。
陈老精神倒是很好,待人也很热情,一来就招呼着我坐下。本想只稍稍叨扰一两个小时,听老先生讲讲几十年来生活的变迁或是对未来的展望云云,算是让我好交差,老先生也省下歇息的时间。
却不知陈老竟会给我讲述如此离奇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和我本该交给社里的采访材料毫无关联,又冗长得很,却足够吸引人。于是一个愿讲一个愿听,便乐得每天在这事上花费两个小时。
现在在陈老的嘱托下,替他把这些事撰写成回忆录。既然是回忆录,我本习惯性地想采用第一人称来写,但陈知南老先生说现在年轻人可能不大习惯,便在老先生的建议下采用小说,话本的写法,来讲述这个故事。
是鬼的故事,不是鬼故事。
这个故事要从1950年开始说起。
这年,陈知南23岁。
“老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陈知南咽了一下口水,紧紧跟在李重棺身后。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老板。”李重棺突然停了脚步,道,“叫名字就可以。”
陈知南跟着李重棺也停了,李重棺很久都没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陈知南环视四周,只是一片很大的花圃,黑黝黝的,唯一的光源是入口处铁门上悬着的大灯泡,一亮一灭得仿佛随时都会宣告寿命终结,在他们身后。
然而这里实在是太大了,除了铁门,广袤得似乎没有其他边境。刚刚从花店外面看,里面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空间。
这一片花圃,就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有些植物很高,看上去并不像普通花卉,颓然地杵在那儿,夜里只能看到一团模糊深邃的黑影,仿佛潜藏在暗处的鬼怪妖魔。
陈知南耳后忽然有些发冷。
轻风拂过来,在花圃中漾起一阵异样的沙沙声。
有乌鸦嘶叫,扑腾着翅膀成群结队地飞走了。
然后就是兹拉兹拉电流的声音,引着电灯忽亮忽暗地闪烁着。下一瞬,“啪嗒”一声轻响过后,那本就脆弱的灯泡“扑”地彻底灭了。
于是烟枪仅存的一点还算明朗的光亮也离人而去,只余下月亮吝啬施舍下零星一点惨淡的白光。
李重棺又慢慢往前挪了两步,道:自己小心。”
“这里……太大了。”陈知南紧张地回头看看铁门,抬脚往前走着,寸步不离地跟着李重棺,生怕这地方窜出什么凶神恶煞的东西来索他的小命。
周围太安静了。
如果说方才还偶尔有那么点昭示人间的奇怪声响,那么现在,所有声音都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似的,寂静过了头,就剩下空落落的可怖。
“嗯,”李重棺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他,道,“灯点起来。”
陈知南:“嗯?”
李重棺眉头一皱,淡淡道:“包里。”
陈知南恍然,把背上背包卸下来搁在地上,开始翻找,果真翻出一个马灯来。倒了油划了火柴点着,才提了包起身,把灯递给李重棺。
陈知南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李重棺忽然轻笑了一下。
笑声和周围的气氛实在太不搭调了,陈知南疑惑地看了眼李重棺,有点担心这人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他很容易从李重棺的脸上分辨出,方才那笑里是带了嘲的。
“你,”李重棺伸手在背包下面搓了一把,磨了磨手指,道,“忘了提醒你,不要把包搁在地上。”
陈知南木着脸,低头,在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看到已经被红色的液体浸透背包底部。
甚至还在往下滴,甩在了他的裤子上。
“……这是我包里东西流出来的,还是外面沾上的。”陈知南艰难开口。
李重棺指了指地上,示意陈知南往远处看去。
“我怎么可能会在包里给你塞这种东西。”
花与花之间狭隘的过道上,覆了一层稠红,还未干透,在灯光下显出颇瘆人的色调。
像一幅妖艳绝美的风景画。
“说实话,”陈知南好不容易缓过来,呼了几口气,道,“我觉得你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李重棺把灯稍稍提高了点,原地转了一圈,皱着眉道:“果然,这里的花的确也和方才店里的一样。”
死气沉沉,尽是枯枝败叶。
“怪不得方才风吹叶的声音这么奇怪,”李重棺道,“哎,陈... ...陈知南?”
“李重棺,”陈知南丝毫没听清方才李重棺讲了什么,浑身僵硬,脸色煞白,连声音都在抖,“我脚底下有东西.. ...在扭。”
李重棺安慰道:“别怕,可能是什么小虫子给你刚好踩到了,别怕,”
陈知南后脚跟一颤,惊恐万状地缩了下肚子,带着哭腔喊道:“不是,那不是虫子,那... ...”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脚底下一下一下地瑟缩,滑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虫子。
而且力气大的吓人,有那么一瞬间,陈知南都感觉要被那东西给掀翻。
“你别动,”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