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排长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从那几户宅院中追出来的伪军,数量仍不下十人,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趋,一边举枪射击。孙浙明白对方是忌惮他的枪法才没敢全力追赶的,所以他侧头对身后的几名战友吼叫着,催促他们快跑——只要能够跑进稻田地,就可藏住身影,而他也可以停下来设伏狙杀。
子弹嗖嗖地从头顶和身边不断掠过,谢天谢地,孙浙所担心的自己人被击中负伤的情况始终没有发生,这要“归功”于敌人的射术不精——这帮所谓的绥靖军,应该就是从前的太湖土匪摇身一变而成的,或许立定在原地放枪还多少有些准头,可是像这种奔跑中举枪射击的行为,不是经过正规训练的职业军人很难言打中目标。
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跑进了稻田地,而穿过这片稻田地,就可抵达那道低矮多林的丘陵了。新四军排长长吁了一口气,命令两个部下架着那名女兵继续跑,另外两人则在他的左右散开,与他共同阻击追兵。
此刻,他们三人已经完全隐入了半人多高的水稻丛里,而乍着胆子追过来的伪军,则彻底暴露在正前方一大片菜畦的开阔地带中。胸有成竹的新四军排长镇定地推弹上膛,瞄住百米开外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伪军,“砰”地一枪将其放倒。
这一枪顿时震住了其余的伪军,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也就在这一停顿之间,孙浙便完成了将下一颗子弹从上膛到击发的动作,枪声响处,又一个伪军的头颅被打开了花。
刚才的噩梦转眼回来了——幸存的绥靖军发一声喊,掉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孙浙的两个部下抑制不住兴奋之情,从水稻丛中直起身体,朝着伪军们的背影射击。新四军排长急忙厉声喝止了他们:对方已成丧家之犬,没必要在这种不堪一击的匪徒身上浪费宝贵的子弹!
“排长,你看!”
孙浙左侧的那名部下,突然指着靠近他那边的方向一声惊呼,只见有两个人正跌跌撞撞地朝稻田地跑来。孙浙一眼就从他们的服饰上认出是新四军军装,旋即明白,那是刚才被绥靖军围捕的两名战友趁乱逃过来了,貌似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支步枪。
这时,与两名新四军战士背道而驰的伪军当中,有人在向他们开火,但忙乱之下未能打中。孙浙急了,举枪瞄住那个开火的伪军搂头便打,不料却同样放了空枪;他不容多想,第二枪又打向附近的另一个伪军,结果命中了对方的腿部,那家伙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旋即爬起来连枪都不要了、踉踉跄跄地继续奔逃。
这两枪尽管有一发未中,但给绥靖军们造成的心理恐慌是巨大的,此前他们当中的几个人已经领教了新四军那名枪手的厉害,现在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倒霉的替死鬼,于是再也顾不上去招惹正与他们近距离擦过的两名新四军战士,一门心思地逃命去了。
孙浙意外地又接回了两名战友!他们当中,一个正是失散了的工作队宣传分队的男队员,另一个则是武装连第二排的战士。这样,在搜救名单上的三名宣传队男女队员已经全数找到,那名倒在农舍附近田垄上的战士也是二排的,显然已经牺牲。
他们迅速出发上路。爬上丘陵时,已经等在这里的两名女宣传队员以及三名孙浙的部下与他们会合了,劫后余生的欣慰在一张张疲惫的面孔上传递着。
一直与于楚楚留在丘陵上的那名战士向孙浙报告说,彭家店方向断断续续地始终有枪声响个不停。新四军排长据此判断,可能是武装连的二排残部,仍在集镇内外与不期而至的大股绥靖军交火。但眼下的他实在无力去相助同一个连队的战友了,唯一一名来自武装连二排的战士,抱着他那杆早就打光了子弹的汉阳造步枪,眼角泪光隐隐,束手无策。
夕阳西斜之前,这支一路躲躲藏藏行军的小队伍,终于辗转摸到了那名向导大嫂居住的小村庄。在小村庄内早就望眼欲穿的战友们,用狂喜之情拥抱了他们。孙浙注意到,宣传队两名漂亮的女兵周晓樱和于楚楚,在见面的瞬间就尖叫着紧紧相拥在一起,失声痛哭。
新四军第一支队运河工作队队长蒋修武,此刻正沮丧地坐在一个四面滴水的瓜棚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分析眼下面临的危急形势。
瓜棚外,紧邻着一条曲曲折折的林荫土路,土路延伸向很远的地方。瓜棚附近的每棵大树下面,现在都守候着几名身着新四军军装的人,有的全副武装,有的赤手空拳。他们便是蒋修武亲自带领的运河工作队干部分队、以及保卫他们的武装连第一排和连部。
经过了将近一天的激战、突围,这支队伍挺进到了滆湖以南一座小山包的脚下。眼前的这一大片香瓜地,就紧邻着这座小山包。然而,由于混战中走错了方向,蒋修武和他的队伍已经与约定集合的彭家店有了很大的偏离——刚刚,武装连侯连长派出的侦察兵化装成平民,到距离瓜地最近的一户农家打听了道路,方才得知这一带名叫南桥坳,彭家店远远位于它西南将近三十多里的地方。
这个消息让队长蒋修武痛苦不堪。
经过检点,运河工作队干部分队牺牲四人,另有两人下落不明;武装连第一排牺牲、失踪九人,包括副连长。应该说,队伍的战斗力还在,但不幸的是,他们已经与工作队的另外两个分队:宣传分队、卫生分队彻底失去了联络。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