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您在看什么?”
“为娘在看蝴蝶。”
“花花不好看吗?”
“好看。”
“只是这花囚于宫中……哪里有蝴蝶随风蹁跹来得自由快活。”
“母亲, 儿臣从书上看, 所有花花都是蝴蝶变的,蝴蝶可以飞, 那为什么要变成花花呢?”
“辰儿,你是不是又看那些宫外的话本了?”
“嘿嘿~母后, 我功课都做完了, 太傅说我做的很好呢~不要告诉父皇。”
“你呀——”
“母后~您还没说呢?蝴蝶为什么要变成花花呀?”
“……大概是因为, 蝴蝶有了想一直陪伴的人吧。”
***
金色龙纹, 锦缎织就, 其上字迹端正, 右下角一枚红色的大印盖得用力, 几乎要透过去。
这一份圣旨他再熟悉不过, 当初为了篡位做准备时, 曲青邪便给了一份仿制地九成真的圣旨,除了上面的那一枚玉玺,哪怕是孙公公, 也辨别不出真假。
他仍记得当初大师兄和二师兄还互相嘲笑, 二师兄说大师兄去寻天下第一织娘,也不怕再被人家追着送玉簪,大师兄则道二师兄果然不愧是邪道魁首, 这仿制字迹的手段也是一流。
他曾无数次细细端详着那一卷假圣旨,只想着应该如何将本应该是玉玺的地方补全,却不曾想到, 有一天竟会见到真的。
冉苍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敲打他宫中动虎符的举动?是想将他这靶子立得更结实?还是发现了他篡位的意图?
亦或是……他现如今行动不便,终究是对当年的事情有了那么一丝忏悔呢?
冉星辰不明白,看不透,于是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像每一个皇子一样谢过了圣旨,其中种种是重复了千百年的动作姿态,不加赘述。
这是一场似乎没有任何奇怪之处的交接,一切都像是参照最标准的礼法,直到冉苍叫冉星辰可以出去了,冉星辰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看似镇定,实则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倒退着往外出,直到门口,突然听见冉苍叫了一声等等。
“辰儿。”
“父皇?”
冉星辰心中一紧,全身肌肉紧绷,暗道一声来了。
冉苍将冉星辰叫住,却没有说话,冉星辰于是也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辰儿,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顿了顿,冉苍道,“不是德皇后。”
冉星辰瞳孔一缩。
不是德皇后。
那就是……他的生母。
冉星辰低头,眸光微暗,“儿臣不敢忘。”
他的母亲,若是连他都忘了,还要谁记得。
若是冉苍俯身去看,便能看见在被长睫遮住的,在冉星辰眼底闪动的森森恨意。
冉苍看着明黄的床帐,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当年文小姐,一身鹅黄衣衫自树上正正落到的怀中的模样。
“你是哪家的公子?”
“好俊的功夫!”
冉苍闭了闭眼,支起床帐,遥遥看见了低着头的冉星辰。
像,真是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眸子,与她生的一模一样。
冉星辰生的巧,五分像他,另外五分像极了文皇后。当年的文家小姐,还不必顾忌世俗礼仪的皇子妃,曾巧笑倩兮捏着怀中奶娃娃的鼻子,语气温柔,“看啊苍哥哥,这是咱们两个的同心结呢。”
许是经了一回生死,便总会想起故人。
冉苍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你娘亲温柔仁善,你要记得她的品行,不要让她失望。”
冉星辰双拳在袖中握紧又松开,身子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有什么终于探出了头。
“父皇,当年、娘亲病逝,可有什么话留给儿臣?”
说出来。
母后不是病逝是毒杀。
说出来。
毕竟娘亲对你如此情根深种。
说出来。
只要你说出来,那我就给你一次干脆利落的解脱。
冉星辰喉头梗住,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冲上去的冲动。
你说出来啊!
让娘亲瞑目,至少她当年付出半生的人对她还有那么一丝良心!
冉星辰能听见血液在耳畔喧嚣,心脏在胸腔中鼓噪,隆隆巨响炸裂在脑海,仿若站在悬崖之上,头顶是电闪雷鸣,脚下是隆隆飞瀑,脚尖踏在边缘,一块碎石滚落崖壁。
殿中随着冉星辰的一句话安静下来,孙公公蓦地眉心一跳。
冉星辰盯着明黄床帐中朦胧的人影,那双被保护明亮的眼睛隐隐可见血丝。
最终,他听见了冉苍的声音。
“……你母亲在临走前还念着你的名字。”
“所以你切莫忘了她。”
***
“……让小三子继位?”洛书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太惊讶,“是冉苍又有什么打算,还是终于良心发现了呢?”
“师父,需要我动手吗?”兰追低声问。
洛书摸了摸兰追的脑袋,“先不用。”
兰追是凌晨赶上的马车。
想着师父可能睡了,便悄悄落在了马车上,却没想到洛书缠着二零八八看了一场电影,还没歇下。洛书以为是哪个小贼,便从窗户轻手轻脚地翻到了马车上,画了个鬼怪妆,上演了灵异版的“您的小可爱突然出现”,与兰追对视的那一刹那,他明显看见自己可怜的徒儿呼吸一窒,浑身一僵。
要不是兰追这次戴着的是穷奇的面具,换成白泽的,没准就从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