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一愣,转过身来,细瞧。
只见眼前这位老者,宽袍博带,头系逍遥巾,身形洒脱,立身门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而老者也在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将军。
这位号称杀人不眨眼的伯爷,年纪并不大,堪堪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相貌清隽脱俗,身材俊朗,反而像是一个翩翩君子。
这一点竟然跟自己有点像。
老人家竟然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笑意。
一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老大爷,进门之后,先不说话,反而露出一嘴大白牙对着你笑,你说渗人不渗人?
朱振倒不是感觉到危险,他只是好奇。
要知道,为了防止被淮安世族报复,朱振身边的军山亲卫,可是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的。
而且虎二也是一等一的猛将,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而这个老者,依然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可见其人定然不俗。
“宋室移民,拜见伯爷。”
老者翩翩有礼,然后直起腰身,虽然须发花白,但是面色红润,给人一种温润的长者之意。
“冒昧来访,着实唐突,不过伯爷与我既然都是宋室之人,想来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真的是宋室移民啊?
老子虽然是宋室封的伯爵,但是跟朱元璋是一派的,我们是独立运营的子公司,跟总公司关系不大啊?
而且谁不知道宋室那边儿要完蛋。
你这张口闭口的宋室,你想做什么?
不过眼前老者,笑容给人春风之感,让人舒适亲切,实在是难以生出恶感。
朱振看了眼一旁忽然转了性,老实巴交的虎二一眼,笑着说道“老先生且坐,都是为宋室效命,何来唐突一说。”
为宋室效命?
开什么国际玩笑?
宋室自己都快完蛋了好么?
这老人家找自己什么意思?
莫非他也是赵家的后人,这次是来认亲的?
想着跟着韩林儿沾沾光?
然后坐着海船一路飘摇至华夏,才知道韩林儿快要扑街了,然后又不想回安南过苦日子,所以想要投奔自己?
你娘嘞。
韩林儿都是烫手山药,你要是真的是宋室后人,我八成也得让你沉江的。
老者呵呵一笑,走入书房,忍不住赞叹道:“外面都说将军杀人如麻,是十足的刽子手,恶魔,今日看来,却是文质雅量之人,可见闻名不如见面。”
趁着老人家四处打量的功夫,朱振对着虎二说道:“不是说不见吗?
你怎么领进来了?”
虎二一脸惊悚,吞咽着口说,呐呐说道:“我倒是不想让他进来,那老东西碰了我一下,我就浑身没劲,四肢不听使唤。”
“其他人呢?”
“其他人想要阻拦,都被老人家轻易制服了。
老子还没见过那么强悍的武者。”
虎二心有余悸的说着,眼睛还直往外瞟。
亲卫正扎堆站在外面,一脸紧张的蓄势待发,一旦这老头儿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冲进来。
朱振心里明白了,别看着老头年纪大了,但是应该会一些道家道家内功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倒不是没有,朱元璋手下的武将有些也会,但是在朱振看来,这玩意比不过火枪,所以就没用心学过。
而且,他们会的只是二道贩子,自己会的也是乱七八糟,朱振跟着他们学,怕走火入魔,成个瘫痪病人。
朱振转身,那老人家已经坐在椅子上,自顾的饮了一杯清茶,“原来将军也是喝茶了,而且还是这种普通百姓便喝得起的粗茶。”
“我一个粗人,不必如读书人一般过得那么精致。”
朱振笑着说道。
“伯爷谬矣,何为精致?
居廊腰缦回之府,富丽堂皇之物,玉盘珍馐之餐,便是精致了吗?
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倒是想伯爷这般,一杯干净清澈的粗茶足矣。”
老者一脸正容。
朱振不知道,像是他们这般宋室移民,当初国破山碎逃难的时候,过得到底有都难。
皇帝跟宰相一起投海自杀。
天下之大,从东边儿到极西之地,竟然都是蒙元的领土,他们这些终于宋室的臣民竟然一丁点活路都没有。
他们不敢带着金银大摇大摆的离开,只能从家乡带一抔黄土,一直往南走,去寻一片安身之处。
太难了。
可是听闻祖上说,即便是再艰难的环境。
他们也没忘记他们是宋人,也没忘记属于宋人的礼仪和骄傲。
老人家说的其实不应该叫精致,而是属于贵族精神中无论如何也不舍不得抛弃的东西。
华夏有一个更准确的定义叫礼。
就像是当初法国大革命中被处死的王后,一不小心踩了一脚刽子手的脚。
皇后并没有跟常人一般绝望,反而对粗鄙的刽子手,优雅的说了句,对不起先生。
在眼前这位老者看来,朱振这般武人,即便是身在军中,不追求奢华,却要有一杯清茶傍身的行径,与他们先祖当初的行径如出一辙。
朱振愣了愣,他觉得这个老人家是个哲学家。
“在下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这茶水入腹,第一可以缓解武人食肉的胃部油腻,第二可以提神醒脑罢了,与精致并无关系。”
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朱振笑着说道。
这老人家有些奇怪,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一见面就喷彩虹屁,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