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迦黑月毕竟是货真价实的人间神明,知道不少普通人所不知道的有关神明的秘辛,而那些消失了的神明们的经历,亦让她时刻警醒,于是在一切变故发生之前,她是专心致志地当着那些闇人们的神明,悉心经营着那些能够被自己握在手里的信力,潜伏在漆黑地下,与世隔绝,而并没有像朱紫国的兽神那样去追求更高远的目标更广阔的天地,以至于最终迷失了自己。
当然,那迦黑月在如今这境界之中,也的确会有很多想要探究的疑问,而最让她耿耿于怀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世界上为何会需要神明?”
当那些闇人们被吃遍天和单乌带着那些修士们屠戮一空,自己亦被吃遍天斩断了与其他世界之间的关联之后,那迦黑月失去了所有能够被自己调用的信力,亦切实地陷入深沉的绝望之中——那个时候,她是真切地担忧过,自己是不是会因为信力的消失而持续地衰弱下去,直至彻底消亡。
然而让那迦黑月惊讶的是,失去信力的她其实就仿佛一个普通的修为被压制了的修士,不但没有消亡,甚至连原型都没有爆出。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处境实在太过恶劣的话,那迦黑月也许会选择以这样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游走人世,甚至去试试看那些人类们所擅长的种种功法,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去修炼去得道成仙——那迦黑月其实本身就不是攻击性特别强的存在,同时对人类充满了好感,并且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她才能兢兢业业安安稳稳地当这么久的人间神明,而没有生出各种会让她自取灭亡的不合时宜的野心与妄想。
当然,后来发生的种种,以及为了平息自己那些个满是私心的怨念,那迦黑月还是重新回到了疯狂聚敛信力的神明之道上。
并且,那迦黑月亦从单乌和黎凰那里,知道了他们那“以人心应对天意”的雄心壮志,并且默默地就将这么一种信念贯穿到了自己这神明之道上,因为能够无限接近于天意的那迦黑月其实已经隐隐有所感知,单乌和黎凰这两个小辈们的志愿,似乎正是让这神明之道能够继续走下去的关键。
……
如今,那迦黑月看着眼前那几乎就要与天意融为一体的艳骨,想到了曾经风光过然后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间神明们,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念头来。
“这个世界需要神明,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心需要一个能够向天意发起质问的媒介。”那迦黑月的心中无声地念叨着自己的那些感悟,“如果没有人心世情乍暖还寒,这个世界也未免会太过冷漠……冷漠到了极致,这世间万物便会如同一块块丑陋冰凉坚硬的石头,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神明之道需要的正是人心。”那迦黑月的念头洄转着,同时她的手亦无声地抬起,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仿佛想要感受一下自己胸腔之中那颗跳动的心脏——那迦黑月这化身的人形无可挑剔,呼吸,心跳,等等等等,都与普通人一模一样。
“眼下这艳骨即将化身天意,那么,我这么一个世道人心的汇合体,是不是可以试着去驯服那一丝半吊子的天意?”那迦黑月的手从心脏的位置移开,手心之中一团濛濛的信力光芒,仿佛是月亮从天而降,被她拿捏在了手中一样,而与天上那轮亘古不变的冷冰冰的月亮不同的是,这轮被那迦黑月护在心口的月亮,其所散发的光芒,明显更为柔和,而由这光芒所传递出来的讯息,亦是充满了慈悲为怀抚慰世间万物的意图。
那迦黑月顺着那艳骨吞噬的吸引力开始缓缓上前,她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冒险,因为如果她这些盘算无法成功的话,等待着她的,多半就是落入那艳骨的黑洞大口之中,并化为与天意相融合的诡异存在——这种存在的方式,说是死亡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那迦黑月还是想要赌上一次,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可能是她此生之中唯一一次能够拿捏住艳骨身上破绽的机会,并且,亦是她唯一一次有勇气与艳骨照面并进行较量的机会。
——如果那迦黑月在眼下这个时候依然选择了放弃和逃跑,那么下一回,下下一回,当各种现成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依然会心生胆怯,瞻前顾后,掉头逃跑,直至彻底放弃如今她心中还盘桓着的想要从艳骨等人身上讨回账来的打算。
“我现在逃了的话,我之前所努力的一切,便都全部付诸东流了。”那迦黑月一边靠近艳骨,一边用这样的话语来打消自己心底生出的丝丝缕缕的斩不断理还乱的怯意,“如果我当真做出了那样的选择的话,还不如早些时候直接放弃一切野望,乖乖地混在人群之中当一个普通人,直至某年某月归于天命。”
然后,下一刻,那迦黑月手中的月光弥漫开来,将她与眼前的艳骨一同笼罩了进去,同时这太虚幻境中的种种幻象,亦在那迦黑月的引导之下,生出了一丝针对的意味来。
……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艳骨的意识之中轻轻地问着:“你所掌控的大千世界之中,不需要有活人吗?”
“没有活人驻于此间的话,又算得上是什么大千世界呢?”艳骨的意识本能地就做出了如此的回应,而后,便有一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凡人们成群结队地走进了她的意识之中,向艳骨展示着自己等人生而为人的种种细节,甚至还包括了各种喜怒哀乐的微妙情绪。
艳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