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几个孩子在冰城的大街小巷摇摇晃晃仿佛小小企鹅一样,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中尝试雪糕的滋味,踩着没到膝盖的大雪咯吱咯吱作响,徜徉在巨大冰块雕琢出来的梦幻城堡之中。
铁锅炖大鹅,小鸡炖蘑菇,白菜粉条五花肉……与江南的精致完全是另一个极端的粗犷,还有一声声“嗯那……咋滴”的乡音俚语,都让他们倍感新鲜。
当其他人还处于过年的喜庆之日时,陈渤带着家小一路南下,从极北的冰城又来到了有东方“鲁尔区”之称的老工业基地,东辽省安山市。曾经的繁华与过去的喧嚣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根根直立的烟囱落寞的矗在灰白的穹顶之下。
市郊一处宾馆内,十几个人就着一杯热茶挤在小房间里,面目清秀的女人便开始了自己的抱怨“哎,我说大哥!今儿大年初五都还没过,这么着急是干啥呀?”
“干啥?拍戏啊!剧本我都发给你了,没看吗?”陈渤抓起桌上的一把葵花籽,放在嘴里嘎嘣一下,随即轻松地吐出两瓣壳子出来。“秦清你可别告诉我压根就没看?”
“……第一,老娘改名了,请叫我秦海路!第二,我电脑白痴。”
“好吧,真难为你做了我几个月的秘书。”陈渤把葵花籽往盘子里一丢,拍拍手掌的灰尘,然后又道“我们这部戏的时间很赶,而且我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所以都别跟我打马虎眼。李雪把剧本给她一份,宁昊给她讲讲戏,化妆和摄影跟上,半个小时后我要看定妆照。”
“啊?这么着急你是催命啊!电视剧也不带这么玩的。”秦海路哭丧着脸接过李雪塞来的剧本,埋怨道。
“就催你了,不服憋着,快去!”陈渤板着脸严肃道。
秦海路见他如此神情,也不好再坚持,刚才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发发牢骚而已,都是熟人还不知道处事的风格么?
陈渤也想多点时间,不过他不想在国内逗留太久。剧本是安吉丽娜和清瑜一起给她的灵感,故事就是以安山萧条的老工业区,废弃的钢厂为时代背景。
下岗工人陈桂林组了个小乐队,以接红白喜事的演出为生。妻子早已弃他而去,选择了条件更好的富商。
唯一的女儿喜欢弹琴,他就用自己的微薄收入供她读培训班,还要讨好一脸冷漠的老师。买不起钢琴就到学校里偷偷练琴,被发现之后连给予方便的朋友都被连累所开除。
为了孩子学琴,便只能用纸壳板画上琴键练习。为弹真琴,孩子要跟前妻走,于是便起意偷琴。
琴偷不到,便借钱买琴,钱借不到只能自己造琴。父亲一遍一遍的为现实所妥协,穿插着和朋友,和情人,和前妻和孩子之间的感情纠葛,即便是亲自造出来一架钢琴,也敌不过现实的无奈。
这就是《钢的琴》,只有30来页的剧本。台词不多,立意深层而有些压抑,充斥着时代变迁下小人物的幽默与悲哀。
本该是一部经典而优秀的作品,在陈渤的脑海中反而成为那个世界被淹没在《小时代》这种烂片中的牺牲者,比电影本身更无奈的还是现实。
以陈渤的资源,剧组很快就能凑出来,过年还开工的确实不太多,但在他一声令下李雪很快就将剧组搭建完毕并且安排得仅仅有条。依然由她来担当制片人,又找来了闲着的宁昊做副导,男主角黄博,女主角秦海路,全都是熟悉的老搭档,不愁磨合的问题。
而安吉丽娜则临时充当了个监制,给予一些经验上的指导。论做电影的阅历,恐怕谁都不如她这个好莱坞片场中长大的。虽然她还没有正式作品问世,但是已经制作了一部纪录片叫做《天涯共此时》,由她本人发起,众多好莱坞明星在05年1月11日的同一时间拍下不同地点的夜空,只在小范围内播放,可以说是有点无聊。
而清瑜则客串推动剧情发展的女儿角色,年龄倒也相仿,把冲天小辫改成双马尾就搞定了。
“这次咱们用的胶片机,都给我省着点!我的要求很简单,一条过!谁笑场就把嘴巴给他缝上!”
“一号机位给黄博个大特!”
“收声再靠近点,音量太小了!”
“靠,谁tmd入画了!!”
陈渤在寒冷的冬天里裹着黄绿色的军大衣,坐在监视器前拿着大喇叭吼着,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提高音量,而且还特别易怒,与往常平和的他相比简直像是个大魔王。
不过在紧张的节奏下,也没人有那闲心给他找别扭,谁让他既是老板又是导演呢,制片人不也得老老实实的待着,而且还得在里面客串现实的前妻一角。
“ok!这条过了,全体放饭,休息之后转场!!”
陈渤一声令下众人才敢停歇,场工抓紧收拾家伙,剧务则搭好了小棚支起了矮桌。
在国内的剧组内,只有主创才有资格上桌,群演和特约只能蹲着或者站着扒拉几口饭,凄惨得很。
但在好莱坞,即便是只做背景的群演,也可以安然地坐在桌上,陈渤把这个习惯也到了组里。找个货车租个棚子,拉个简易桌子很难吗?如果做不到的话只能说明剧务的懒惰,制片人的不作为和导演的漠视。
“来,跟阿姨学,锅包又,铁锅炖……”
“秦海路,你真闲啊。有那功夫你教教黄博学东北话,可别把我家孩子都带沟里去。”
陈渤没好气的训斥道,这女人一有功夫就会去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