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席手里提着菜刀锅铲,应该是刚从村委会回来。
“你都看到什么了?”谢大席问。
“我……我……”王子衡吓得说不出话来。
谢大席叹了口气,良久才道:“也罢,你都看见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来,小兄弟,到房里来,我们聊聊天。”
谢大席扛起软绵绵的王子衡,将他丢到客房的床上。关上房门,谢大席拉了张凳子过来,靠近床沿坐下。王子衡惊恐地瘫坐在床上,不明白谢大席想干什么。
“小伙子,我不会害你的!冤有头,债有主,张胜利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还。”
“张胜利跟你有什么怨?”
谢大席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始给王子衡讲起了前因后果。
谢大席二十多岁的时候离开乌撒老家,独自一人来到陈家寨落户。其中因由,他不想说,别人也不知道。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一手好厨艺,人也挺热心肠,但不知怎么却从没有成家的打算。
不知不觉,谢大席就在陈家寨混成了个五十好几的老光棍了。
年轻的时候倒不觉得孤单寂寞,年岁一大,便多少生出些漂泊无依的况味来。恰在这时,住得离自己家并不远的黄家四姊妹走进了他的世界。
黄学武是个酒疯子,但凡喝醉酒,老婆儿女都会遭他毒手。最小的黄幺妹出生两年后,他老婆再也受不了,赌气跑了,从此再无音信。
黄学武本就是个没多大出息的男人,这么多年嗜酒,身体早坏了,再加上老婆出走,更是家不像家。
他那两个远嫁他乡的大女儿,如同逃离了魔掌一般,再也不跟家里联系。屋里四个未成年的小娃,靠黄学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打短工,根本无法养活。
前两年,黄学武出去还能时不时地寄点钱回来,但最近一年多,他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黄家四姊妹就是在这种时候开始跟谢大席频繁走动的。
谢大席一人养一口,又有一技之长傍身,小日子过得还算富足。黄家四姊妹实在饿得没法,就来谢家借吃的。
一开始,四个孩子在谢大席面前都是怯生生的,但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发现谢大席每次都慷慨解囊,两家人便熟络了起来。
谢大席孤身一人,本就觉得孤单,再加上他可怜黄家那四个孩子,所以尽心照顾,换得四个孩子能在他跟前聊补膝下之欢,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那四个孩子也很懂事,每次见到谢大席都是伯伯长伯伯短地叫唤,黄三妹更是经常帮他缝补洗刷,两个外姓人家俨然成了一家人。
昨天中午,黄三妹无精打采地来到他家,说弟弟妹妹们想吃炸洋芋了,特地过来借菜油。其实每次黄家姊妹登门说借,从来都没有还的,但谢大席照样开心地借给他们。
谢大席给黄三妹装好菜油,关心地问她:“你今天怎么好像很不开心啊?”
黄三妹见被问,委屈地哭了起来:“伯伯,我不想读书了!”
“为什么呀?”谢大席赶紧帮她拭去眼泪,“苦是苦一点,但没关系,还有伯伯在,你只要用心读,伯伯能让你上大学,咱们不能自暴自弃啊!”
黄三妹痛快地哭了一场,将班主任张胜利数落她的那番话告知了谢大席。
谢大席听了气愤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呢?”
黄三妹说:“伯伯,我长得又丑,人又憨,将来能干什么呀?伯伯,活着好累呀!”
谢大席赶紧劝慰她:“你别乱想啊。人各有各的活法,读不了书,我们还能干别的。你看伯伯我,啥也不懂,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一阵好说歹说,谢大席总算感觉稳住了黄三妹的情绪。他哪里知道,黄三妹早下定决心不活了,而且求死的意念是如此决绝。她担心弟妹们在自己走后无人照顾,所以决定带着他们一起走。
几个弃儿明显是经过商量的,除了五岁的幺妹不懂事,小豪和小杰都同意赴死。
他们对人情冷暖的认知,似乎比成人还深刻,这个世间已经找不到任何能让他们留恋的东西了。
姐弟们合议,死前吃一顿香喷喷的炸洋芋再上路。
从谢大席家借完菜油回来,大的三个孩子忽然觉得对那一锅金灿灿的洋芋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有年幼的幺妹吃得津津有味。
黄三妹从家中找出父亲留下的百草枯,倒在碗里,自己和小豪小杰先喝了,又哄幺妹喝下,四姊妹足足喝了半碗。
没有人知道姊妹四人喝下毒药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路过黄家门口的乡民发现四个孩子的异常时,孩子们早已断了气。
谢大席赶到事发现场时,痛到无法呼吸。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绝望:我早就发现黄三妹的苗头不太对,怎么就这么大意了呢?
痛过之后,谢大席的心里便只剩下了恨:张胜利,你的口不择言,抹杀掉了一群孩子对人世最后的一丝希望!
你要负责!
王子衡的心在震颤着。他看见谢大席的眼眶里,早已满含泪花。
“所以,你对张胜利下了杀手!”
谢大席点头道:“不错!自打昨晚你们走进寨子,我就有了主意。在黄家收完尸,我故意将你们两个人带来我家,在苦荞茶里下了mí_yào,趁你们熟睡的时候,我就将张胜利拖到厨房里宰了!这样的人,怎么为人师表啊?”
“你可以将实情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