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苏小侯爷轻袍缓带,在一众寨里弟兄的衬托下愈发俊雅,用了早膳,观望山景。
黑风寨虽是个小小山头,但花木繁茂,几处房屋掩映其中,布置得颇具匠心。
小侯爷的审美一向不坏,负手逛着,脸上笑眯眯的,不时向路过的小喽啰打招呼,瞧样子,侯门小公子和刀尖上讨生活的山贼处得甚是愉快。
沐嫣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很有点愁苦的意思。
苏斐道:“嫣嫣,你这黑风寨构造得甚好,小姑娘胸中有丘壑,不错不错。”
沐嫣心道,你倒自来熟得很。噎了半晌,吐出两个字:“客气。”
他笑得甚是欢畅:“嫣嫣今年多大年纪?”
叫得越发顺口了。当真得寸进尺,就连那人也没这么叫过哩。
沐嫣瞅了他一眼,指望他能从自己的眼神里学会点收敛:“我从小没父母,记不大清,师父说我十八九岁罢。”
苏斐颔首笑道:“好嫣嫣,咱俩差不多大,那么真是天赐的良缘。”
沐嫣一阵发寒,正不知回些什么言语,程屏在身后一叠声地喊着:“寨主,寨主……”
沐嫣停步道:“怎么?”苏斐含笑止步,并肩陪在她身旁。
程屏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沐嫣面前站定,苦着脸道:“寨主,你带回来的物事都是些古董玩器,这些日子风声紧,要换成银子,有些为难。”
程屏所言不错,近日官府管得紧,财物交易不比往常,她在苏斐房里没找到银子,一时忘了行情,取了些古玩回来,此刻听程屏提醒,方才醒悟,想了想道:“老陈那儿的当铺呢?”
老陈身高七尺,脸色黄白,是个面团团一片和气的商人,表面上开的当铺,是京城里的大老板,背地里常干些销赃的买卖,广受黑道欢迎。
程屏的脸更加苦瓜:“老陈见了,说认得这是苏宅的东西,怕惹祸事,不敢收。”
沐嫣皱了皱眉,一时拿不定主意,沉吟未决。
苏斐挽住她的衣袖,笑道:“嫣嫣,不须为难,我带你去城里拿这些古玩换得银两,助你山寨弟兄生活。”
沐嫣拧起眉:“苏公子,你当真待我这般好?”
苏斐慢腾腾摇着折扇,轻描淡写道:“苏某为心上人做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程屏捂着腮帮,觉得十足的酸。
京城的繁华之处自非他处可及,街上设着许多摊位,都是绫罗、彩贝、玩物器具等,光华炫目,游人们摩肩接踵,欢声不绝,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居所,更是雕梁画栋,鳞次栉比,说不出的富丽华贵。
容湘街上青石蜿蜒,两畔碧瓦飞甍,一座房子屹立街道尽头,隐隐透出雍容气象。
因随苏斐进城,沐嫣特地寻了一套新衣穿上,藕合色的长裙,映得她一张脸蛋红扑扑的,苏斐颇赞许道:“嫣嫣,你穿这身衣裳,甚是好看。”
沐嫣心道,废话,这是我花了三两二钱银子裁的衣衫,过年才穿,若是不好看,裁缝岂不是忒也黑心。
见不是老陈家的当铺,她首先放心,花厅里坐着数人,她都不认得,见这些人锦衣玉带,料来都是些京城里的王孙子弟。
苏斐携了沐嫣的手坐下,向座中诸人含笑招呼,众人纷纷拱手还礼。
苏斐向一个高瘦老者道:“郭老板,我这儿有些器物,想换些银两,不知方便不方便。”
郭老板忙赔笑:“苏侯爷,您这话可折杀小人了,您老人家要卖东西,老朽岂有不应承的?”
比郭老板小上三四十岁的苏斐对这句“老人家”居之不疑,自怀里取出一只光润皎洁的玉杯,道:“这只玉杯,换三百两银子,郭老板以为如何?”又取出一串饱满晶莹的珍珠项链,道:“这串链子,换五百两银子,你不吃亏罢?”
郭老板望了望都不在千两价值之下的两件器物,由衷觉得,老天爷今天有意要让他发一笔横财,当然要笑纳。
生意做得爽快,不多时,苏斐将一大叠银票都塞到沐嫣手里,笑眯眯道:“怎么样?我好不好?”
沐嫣猛点头:“好好好!多谢苏小侯爷。”
苏斐将一缕散发挽回耳后,笑眼弯了起来:“嫣嫣,怎地还同我这般客气?小侯爷来小侯爷去的,太见外了。”
沐嫣见内道:“多谢小苏。”
苏斐一颤,沐嫣关怀道:“怎么了?”苏斐道:“没什么,我本以为你会叫我苏郞,或者阿斐也好。”晃了晃头,目光里水波荡漾:“小苏也好,从此以后,我只许你这般叫我。”
沐嫣干笑了两声,只见身周的人齐刷刷打量着自己,眼神颇可玩味,忙道,快走,快走。
两人谢过郭老板,神清气爽地出得门来,沐嫣抱拳道:“小苏,我这就回山寨去啦,将来你有事要帮忙,只需同我讲一声。”
苏斐凄苦地一叹道:“嫣嫣,我好歹赠了你这许多银子,你就不请我吃一顿饭?”
沐嫣正肚子饿了,闻言大点其头,可知好哩。
他当先引路,带了沐嫣来到京城里有名的酒楼——仙聚楼,这家的幕后老板是当朝国子监祭酒左骏,向来是达官子弟的聚集地,生意十分红火。
苏斐点了七八道菜,店小二殷勤地应了,忙去厨房吩咐,先送上四味精致的点心来,苏斐斟了一杯碧螺春,慢吞吞啜饮着。
沐嫣瞅着菜单,肉痛道:“白玉如意球是什么菜?只这一道,就要五十两。”
苏斐道:“就是鸽子蛋。”
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