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说是奏请父皇进爵宇文承都为天宝将军,实则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正五品军职去点燃此时此刻无异于火药桶的武德殿。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就是满盘皆输,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让这个火药桶提前爆炸。
中午的时候宇文承都便官升一品,从正六品征东将军一举升到正五品天宝将军。这已经算得上是大隋军团中官位极高的一个等了。再进一步便是车骑将军,再进则是中郎将,若是再进一步的那可就是骠骑将军了。
退朝之后,宇文承都跟着杨广漫步在皇宫庭园中。两人几乎是并排而行,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们都不会去在乎所谓的礼数。
先不说杨广此刻还没有当上皇帝,即便是当上了他也不会在背地里和宇文承都摆什么架子。正如同霍去病敢于将自己吃剩下的饭菜送给汉武帝,而汉武帝还吃的津津有味一样。君臣固然有别,但不外乎人之常情,抛开一切的凡事与身份地位,他们两个是很要好的朋友。
“父皇病危我心中甚觉危机,这些日子关陇、关东那些尸位素餐的老东西频频会面,必然在暗地里谋划着一些鸡鸣狗盗于我们大不利的事情。唯恐在这最后的关头出现什么差错啊。”
两人来到一处鱼塘边的凉亭之上,相对而坐。杨广警惕的环顾四周,见附近没有其他人存在,愤愤的一拳重重砸在冰凉的石桌上。
“那些只知家族利益罔顾国之大事,明面上人模狗样背地里满肚子鸡鸣狗盗的士族,是为我大隋第一祸害,不思如何强国富民只知吸食血液,我必然除之而后快。”
宇文承都从衣服上扯下一根长长的细线,平静的走到的鱼塘附近,将薄薄的冰层砸开,细线伸进水中,饶有兴趣的盯着其中畅游的鱼儿。
“殿下可曾听过姜先人钓鱼的故事?先勿忧且勿恼,士族势力盘根错节万万不能轻举妄动,此当务之急是继承大统一事,只要殿下登基,那些士族便不足为虑,时间一长自然会有找死的鱼儿上钩。”
“哎……暗流涌动啊!自从父皇病危以后那些蛀虫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更为可恨的是关东郑家居然在前不久去狱中探望我大哥杨勇,刘家更是秘密联系五弟杨谅。”
杨广叹息一声,轻抚额头。眉宇间忧心忡忡。
“唯恐在父皇驾崩之后五弟携并州军南下叛乱关中啊。”
“殿下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汉王性情暴虐,手下无有可用大才,即便是起兵作乱独木难支也不足为惧,但是并州肩负着防御突厥重任,怕就怕异族再度趁机为祸。”
效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过他自然比不上太公之能,一直都没有愿者上钩。也不气馁,继续沉浸其中。听到他的担忧,微微思索一下,淡定的说道。
“殿下五兄弟,大者已疯癫,三者已战死,四者已贬民,五者已为王。兄弟亲兄弟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承都曾说过会做殿下手中所向披靡的利剑,现在废太子就在冷宫,杀之而无后患,可会下令?”
“什么!?这……这………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杨广听后失色大愣,眸光直直的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是无数纵横交错的伤疤和厚厚的老茧。那是他早年急战沙场的胸章。
“我这一路走来,手中沾满了无数条鲜活生命的鲜血,我用这双手,打碎过醉生梦死的南陈,屠杀过野心勃勃的吐谷浑,征讨过狼心狗肺的突厥,杀敌无数,以至于心坚如麻。但我从不曾想过会有一天又将这双罪恶的手伸向自己的亲兄弟。”
“承都你知道吗?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大哥杨勇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对我的关爱甚至超越了父王和母后。他总是用他瘦小的身子保护着我,母后拿来点心的时候他总是让我先吃饱后才会去吃。可惜,后来他变了………”
“或者说是我们都变了吧!我们意识到了自己出生帝王家,未来注定只有一个能够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龙椅。权利的**下我们兄弟五人反目成仇,无时无刻不想着打压对方给自己增加筹码。包括我也是如此,但我从来没有想过用刀子斩断那份骨肉情。”
“皇族自有皇族的死法,不可血肉见横刀?切记不要亲自动手,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东西盯的严实。”
他双臂支撑着头颅,趴在冰冷的石桌上,眼眸中是流淌着滴滴泪水,但他却在竭力的控制着,失魂落魄的瘫软在石椅上,无神的瞳孔空洞洞盯着鱼塘边。
“大好山河多姿多彩,我为什么总是放不下那一些浮夸,去争夺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啊!皇家啊哪来的亲情兄弟呐!最是无情帝王家哈!”
“殿下,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承都无比理解。然则帝王无血而无泪,以后的岁月中你只能将这诸多柔情埋葬在深宫大院的黑夜里,不与他人发现。你可以和承都诉说这些,承都也非常愿意去聆听,但那不是因为君臣相仪,而是因为我们四年的友情。”
“如你所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会给他们一个体面得死法。而殿下则需要想方设法将承都带来的一万五千兵马放进城中,骁果卫不提,宿卫军两万加上我带来的一万五,如此才能确保皇城无忧。”
见杨广失魂落魄,痛心疾首的样子,宇文承都也不由的叹息一声。将细线丢在一边,从怀中拿出自制的香烟递给他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