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拓拨宏和阿达又是一笑,连明月夫人看了看秦末,都跟露出了笑容。
北漠昼夜寒差极大。秦末一身绫绸纱红衣,坐在穹庐之中,白日尚不觉得,可若夜间到了室外席地而坐,夜间风凉,萧策这是心疼他的王妃呢。
明月收了笑,玉唇轻启,吞气如兰:“秦王殿下只管先与阿达和拓拨宏出去。我想阿末一路来,也应该累了,你们总需在这里住上一夜,不如我先请阿末将军去泡个温泉浴好了。”
草原上水极难得,秦末正想拒绝。阿达却点头笑道:“还是我家夫人心细,阿末将军,这穹庐后便有一处温泉,正是你们女人喜欢的,你也别担心,我和拓拨不会欺负你家夫君的。”
秦末被他这一说,又想着自己白日一路颠簸,也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着实有些汗味粘稠,看了一眼萧策,便自任他们出去了。明月让仆奴准备了换洗之物,便请秦末去了温泉处。
与明月一起泡在隔了围帐的露天温泉中,星光月华之下,两人絮絮说起别后情形,明月发现秦末胸口处的伤疤,不免又问了她受伤的事情,之前只知她遇刺重伤,却不知俱体情形,而事涉崔家,秦末也不好多说。只大概提了几句。
明月沉呤一翻,便道:“阿末,你府上那位侧妃,要我说,以后还是想个法子解决了吧。人心,万不可试。只因身为女子,我们实在试不起。”
“姐姐?”秦末有些诧异明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若她都试不起,这世间可还有女子能试得起?
明月淡淡一笑,水氤之下,有如出水芙蓉般脱俗。
“阿末可曾听说过有一位女子,那是令多少草原英雄折腰的女子啊。可她的结局,不过是红颜易老,才一盛放,便已凋零。明月少时,曾有幸在她身边待过数年,如今多年过去了,却是永生无法忘了那个美丽的如同仙人的女子。世人都道她因情伤而隐居,从此消失在了这大漠草原。却无人知道,她……”明月说着,叹了口气。
“姐姐说的可是凤凰夫人?”
“是,除了凤凰夫人,谁又能当得草原上真正传奇的女子,谁能又真正当得上凤凰二字?”
“阿末只是听说过凤凰夫人的故事,也不过是些传说罢了,姐姐这般说,竟还是与凤凰夫人有些渊缘呢。阿末倒是好奇的很,姐姐若是愿意,不如说给阿末听听?”
明月清丽出尘的脸上,便显出黯然之态来,眼中亦满是衰伤。
泡在温热的温泉水中,听着明月清婉动人的声音,说着娓娓道来的故事,本是一种享受,只是故事太过凄烈苍凉,让人人心透冰寒。
凤凰夫人历经人间繁华,如她那般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人?可最后也不过半生荏苒化作指尖流沙,绝世倾城风华,化作一缕魂魄散天涯。
都说自古红颜多命薄,秦末从来不信,前世与今生,她都凭着自己的努力,好好的活着,即便最痛最难耐的时候,也不曾放弃过自己。
可,如果她是凤凰呢?身世零落,如低到尘埃里的花朵,孤苦伶仃,一路走成大漠上的传奇女子,后与大漠上最负声名的男子相遇,倾心相爱,自以为终于觅得幸福,却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一朝风来,她依旧还是低到尘埃里的那朵花。
也许她所绝望的,并非被负之苦,而是贯其一生,再无所期望。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对人世失望再毒的药物?
“那个男人,是如今北魏国的王上吧?”
“是。当年,凤凰夫人自刎身亡,阿末,那时西天的残阳,一如那一地鲜红的血,叫我永生不能相忘。我曾于她灵前发过誓言,今生倾其所有,亦必为她报仇血恨。徜若不是她收留我,我亦不过是这大漠上的一株任人踩踏的草,又怎会有今天的尊荣富贵?可是夫人她,便是死前,亦不忘将我托给阿达,给我这一世的幸福荣华。她待我之恩,尤重于父母生恩,她便是我这一生一世的信仰。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让阿达与你父亲联手,又怎会倾尽北羌部一族之力,助秦王殿下,把他北魏国逼入北魏腹地,让他一国,几十年内,再无反抗之力。”
可那又如何,北魏就算几十年内,无反手之力,到底国力虽存,并未真正伤及根本。
秦末按下心思疑问,果然便见明月的脸上,已是刻骨的仇恨之意,冷然笑道:“可,这些都还不够呢。”
秦末心中一动,还待她再说下去,明月却住了口,拂起阵阵水花,嫣然一笑。
秦末虽是女子,也被那笑照的恍了眼。只觉得满天星华都舜间变得黯然。
她从未想到,原来明月也不过是一介孤女,甚至曾经沦为乞丐,直到八岁那年遇到凤凰夫人,被她带在身边,亦仆亦女。且明月待她,大概是身世相同,极是怜,亦把心中所思所虑,一一说给明月听,再加上明月本是天下至慧之人,最后竟是青出于蓝。也算不负凤凰夫人,对她的悉心教诲了。
秦末想到凤凰夫人,只觉得透心的凉。
她想,也许北魏王上慕容川并非不爱她。只是,与江山相比,再爱,这一份男女之情,亦轻的不足道罢了。
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她秦末在庆幸之余,又怎能说自己比凤凰夫人幸运?
她和凤凰夫人,所遇何期相似。
所不同的,不过是她把选择权,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与其做那被选择的一个,最后因失望而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