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院。
叶黛玲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正在绣一副极其精细的婴儿肚兜,肚兜上是栩栩如生的五毒,蜿蜒吐信的花斑蛇、拖着长尾的毒蝎子、正在结网的花蜘蛛、腮帮鼓气的毒蟾蜍、奋力攀爬的玉色壁虎。
叶黛玲一针一线,用尽心思,仿佛是给自己未来的孩子绣的一样。
“嘶~~”
一个走神,绣花针不小心却扎进了自己的肉里。
叶黛玲皱起眉头,将手指送进了嘴里舔唆起来,一旁伺候着的冰清连忙拿着一张帕子递了上来,“二小姐,快擦擦。”
冰清本想献殷勤,无奈手脚不如丹彤利落,还没把帕子擦到叶黛玲的手上,却是一不小心,又把一个茶碗打翻了。
深色的茶汁溅到了已经绣了一大半的肚兜上,顿时把鲜艳的肚兜弄得脏污一片。
叶黛玲怒火上涌,甩手对着冰清就是一巴掌。
冰清挨了打,并不敢哭,又不知死活的去擦肚兜,哪知道越擦那茶印子印得越大,片刻之间,整个肚兜都不能看了。
丹彤听到声响,跑了进来,一把推开冰清,“怎么办事的?跟了二小姐这么久了,还这么笨手笨脚的!李大小姐怀了身孕,喜信儿送到了小姐这里,分明就是挑衅,咱们小姐顾全大局,也顾全四殿下的面子,这才精心准备了这个肚兜,绣了好几天,好容易快绣完了,又叫你泼坏了!你是猪吗!”
冰清丹彤和莹朱等十几个丫头都是四个玲分院子的时候,由汤氏和叶黛玲一同从府外采买进来的,因着长相清丽,手脚也还算麻利,被叶黛玲挑着留在了自己身边侍奉,一开始也是有心培养她们两个的,无奈冰清性子太憨,跟机诡灵便的丹彤不可同日而语。
久而久之,叶黛玲也就越来越倚重丹彤,有什么坏事儿都吩咐丹彤去办,也越来越看冰清不顺眼,不痛快了就会在她身上撒撒气。
叶宁致出事的前一天,就收到了李期从蕖王府递过来的喜帖,说是自己已有身孕,希望请叶黛玲到蕖王府小聚,共享此等喜事。
当时叶黛玲都快气疯了,一是气李期这种猪居然能怀孕?那简擎宇是眼瞎了吗!怎么下的去口啊!果然女人对男人来说熄了蜡烛都是一样!二是气李期这般耀武扬威,下这个帖子,不就是来向自己示威的吗?
同为平妻,自己还不知道哪天才能踏进蕖王府的大门呢,李期那头猪居然已经怀孕了!叶黛玲能不炸吗!
偏偏当天夜里叶宁致就出事了,叶黛玲只好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好容易挨着把叶宁致的棺椁送到了庙里,这才赶回来马不停蹄的绣这个肚兜——
再气也只能放在肚子里啊!李期肚子里怀的怎么说也是简擎宇的嫡长子啊!自己上门拜访的时候,若是空手,以李期的手段,肯定会在简擎宇面前大做文章。
想来想去,只有亲手做的贴身衣物,最能显示她这个“平嫡母”的心意了。
为了占上贤德的名声,叶黛玲的女红是极好的,只是她轻易是不会给任何人做什么的,整个叶府里,也只有叶修远每年能得到她做的两双鞋子罢了,毕竟做女红既伤眼睛又磨砺纤嫩的手指,叶黛玲不愿意的。
好容易快做出来了,却被冰清笨手笨脚的毁了,叶黛玲更是心烦意乱了,听了丹彤的挑拨,二话不说,直接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绞丝金钗,对着冰清的嘴巴就是一阵戳。
冰清吃痛,又不敢哭,知道越哭只会越引得叶黛玲下狠手,只得下意识的用手捂着嘴,“二小姐,您要戳就戳奴婢的手,别戳到脸上,脸上会被人瞧见的。”
叶黛玲冷哼一声,果然把冰清的袖子扯开,对着冰清两截胳膊就是戳。
冰清咬唇忍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胳膊上的旧伤还还没好明白呢,又开始添上新伤了,丹彤还喜欢罚她去做浆洗的活计,大冬天的,每每挽起袖子,把两条伤臂伸到冰水里洗衣裳,那滋味儿,简直生不如死。
“哭什么哭?丧门星似的!做错了事,小姐教训你,那是器重你!你哭,是不服气小姐教训吗?”
丹彤也拔下一根簪子,帮着叶黛玲一起扎冰清。
冰清拼命忍着泪摇头,“不,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肯教训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丹彤咧嘴一笑,“算你还有点觉悟!”
叶黛玲把冰清半条胳膊扎得都是血窟窿,这才总算是解了气,“滚出去。”
冰清头也不敢抬,后退着往外小跑,到了门口,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了,又摔了一跤。
“真是蠢!”叶黛玲骂道。
“二小姐,你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肚兜没了,就出去买两条好了,给那死肥猪能耐的,也不知道怀了个什么玩意儿,也值得我们小姐给她的猪崽子亲手缝衣裳?”
叶黛玲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我难道是为她做的?我还不是为了四殿下?那头死肥猪,动辄就装贤惠,我怎么能输给了她!”
“那奴婢给您掌着灯,咱们不着急,重新慢慢做。”丹彤剪了烛花,谄媚而又乖巧的奉承着叶黛玲。
叶黛玲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月亮已经缓缓爬上了枝稍,不由冷笑一声,“好,你陪着我重新做。反正我今儿晚上也睡不着,灵犀庙里头,还有好戏要上演呢!”
灵犀庙。
一间简陋的厢房内,奶子如意儿抱着哭泣不止的念哥儿来来回回的哄着,“哥儿不哭,哥儿不哭,娘在呢!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