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六岁那一年,沈思安十岁。那时候的沈老王爷尚在人世,且还是金碧皇朝叱咤风云的人物。其子沈思安更是典型的被宠坏的富家大少爷,在家无恶不作,就像如今的步天风。一次,他失手烧了沈老王爷一屋子珍贵的字画,老爷子一气之下将他关在了柴房数日。
沈老王爷半生戎马,视家法如军令,素来严厉苛刻,他说不准给他送饭,便真的没人敢送,连老王妃都无可奈何,整日只得以泪洗面。那时候,尽管步天音只有六岁,还是个路痴,她仍旧跌跌撞撞从步府跑到沈王府,再费劲的从柴房小窗翻进去,给发烧的沈思安送吃送喝。
他高烧没有药,她便用帕子沾清水给他擦额头,擦脸。如此艰难的熬过几日,沈思安的高烧终于渐退,他说不出话来,却是温柔的拉住了她的手。
那是步天音第一次与沈思安如此亲密的接触,她从前都是躲在父亲的身后偷偷看这个大人们口中“不学无术”,却长得十分好看的大哥哥。步天音娇羞的跑开了,不慎将手帕落下了,她回家的路上还扭到了脚。
后来,年仅四岁的步天风生病,步天音要照顾弟弟,便没有再去沈王府。她以为,等到沈思安病好后,对她便会有所不同。没有想到,沈思安对她还向从前一样的不友好,甚至更加厌恶了。
她不敢靠他太近,只能在家里不看管她的时候偷偷跟着他,然而她却看到另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跟他黏在一起,她便是叶清音。
叶清音不知从何处得知她照顾沈思安的经过,竟然舔着脸说那救命恩人是她,是她翻窗进去给他送吃送喝,还留下那带有“音”字的绣帕。他们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步天音无数次想冲到他们面前说出事情真相,可她每次一靠近,叶清音便会哭着说被她脸上的可怕胎记吓到了,沈思安便会赶她走,她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从开始的言语怒骂,到后面的让仆人赶她离开。
十岁的沈思安便生得异常俊朗,与步天音年龄相当的叶清音也是美若天仙。他们在一起,只有八个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此后,六岁的步天音在心如死灰的绝望中选择将这段不好的回忆自行屏蔽。她忘掉了六岁之前的一切,以全新的心态去爱沈思安。
十年。沧海成桑田,沈老王爷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沈老王妃出家为尼,青灯古佛。深思安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名动天下。
步天音苦苦爱他十年,终于嫁给了他,却被他羞辱之死;沈思安爱了叶清音十年,十年呵护,十年独宠,却不知自己完完全全爱错了人!
步天音从来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会想起这样的过去。往事如烟,她都重活一世了,心里此时除了一片可笑,就是替原主感到不值。她不爱深思安,真的一点也不爱。
难怪她看到那绣有“音”自的绣帕会觉得眼熟,心里还会不爽,敢情是有这么一段暗黑历史呢。
步天音推开窗,夏日的暖阳给大地渡了一层迷离金色。近六月末的天气,树梢上繁密的绿叶银光闪闪,阳光从缝隙间倾洒下来,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清然。
忽然,步天音眼神一变,她对面的树下缓缓走出来一个人,红衣墨发,他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少女。
花如夜足尖轻点,掠过茵茵的草地,来到她窗前的檐上,他的笑容很温暖。发自内心的温暖。
步天音想起了沈思安,自然也想起了花如夜,但是,她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他,可是她对他的敌意,却真的淡了很多,甚至还有了一丝的亲近之感。
“有烦心的事?”花如夜妖娆的一笑,一手攀住窗棂,眼神望向她,“我都听说了,不如跟我出去不醉不归?”
“我现在可是被圣旨禁足的人。”步天音似是无奈的摊了摊手。一双明眸俏皮水亮。
“怕什么,我带你出去还有谁敢说?”花如夜从窗外跳进来,伸手去拉她,步天音也没有躲,任他拉着自己大步向外走去,在楼下见到南织,她也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不必跟来。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正在擦地的夏涞等人相互对视几眼,似乎都很诧异。
大庭广众的,怎么大小姐就跟个男人随便出去了?
出了步府,外面早已备有两匹骏马,花如夜送步天音上了一匹,自己随之跨上另一匹,两匹马迅速的向郊外奔去。
步天音很久没有骑马了,奔跑起来迎面吹来清爽的风让她感到十分舒适。不多时,两个人来到一汪碧湖前,湖边有八角亭,亭中有几坛未开封的美酒。
两人几步进了八角亭,马就自由的撒放在一边的草地上。步天音扫了眼桌面,两只杯子,里面已经盛满了透明的酒水。
花如夜随意的坐下,步天音坐到他对面,忽然笑道:“二皇子早有准备。”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就是要痛快的喝酒?”花如夜笑道。
步天音挑眉,“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步家出了如此事情,难道你心情会很好?”花如夜看着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如此事情?这根本不叫事。事情么,说大可大,说小也就能小。”步天音举起面前的酒杯,朝花如夜示意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她的姿态利落潇洒,丝毫不怀疑他会在酒水中下毒的态度,让花如夜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边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