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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问完案情相关的问题, 董飞卿在证供上签字画押时,嘀咕道:“以前从没想过, 我这名字会写在这种地方。”
大理寺卿忍不住哈哈大笑, 随后与董飞卿闲谈一阵,方告辞离开。回到衙门, 他开始着手传唤、询问曾府和董府一些下人, 并核实黄大夫的供词, 力求做到陈嫣供述的每一件事都证据确凿。
没错,这只是一桩命案, 但因被杀的生前是朝廷命官, 卷入其中的又是次辅夫人,又牵连出高中过探花的人被追杀——已是一桩分量太重的大案。办好了,能立一功,办砸了, 皇帝不定把他打发到哪儿去。
炎炎夏日, 大理寺上下人等忙得不可开交。
董志和向皇帝递了一份折子, 请罪之后告假,说家眷卷入命案,他理应回避、等候发落, 加之双亲都病倒在床,要在床前侍疾。
皇帝准了。事情闹成这样, 他便是有心让次辅继续在内阁行走, 董志和说的话也会失去分量, 言官御史更会没完没了地弹劾——在比不在麻烦得多。
董志和回到府中, 便召集下人,正色敲打了一番:来日若是被大理寺传唤到公堂,定要谨言慎行,不然的话,董家好不了,谁都别想得着好。
下人齐齐战战兢兢地称是,只有陶城和薛妈妈在垂头时面露无奈:这些话,比之董飞卿的手段,是小巫见大巫。在此之前,董飞卿便派人吩咐过他们了,他们亦是当即应允下来。
陈瀚维、陈夫人过了女儿带来的伤心、失望、置气之后,去监牢探望陈嫣。
相见之后,夫妻二人对着女儿,半晌无语。陈瀚维满面愁容,陈夫人潸然泪下。
陈嫣平静地望着父母,“不用难过。圣上英明神武,不会因为我的案子迁怒陈家。那些罪行,都是我在夫家被人胁迫着做的。”
陈瀚维闭了闭眼,“徐道婆见过我们,说了不少事情,听得出,你怨恨我们。说说吧,我们在你眼里,做错过哪些事?”
陈嫣望着父亲,好一会儿,微微一笑,“您想知道,我就告诉您。
“我想救穆先生和阿锦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态度?怎么做的?如果你们及时请锦衣卫帮忙,她们母女就算身死,锦衣卫也会查出是董志和杀害了她们。
“董飞卿请你们主动退亲的时候,你们在乎的是什么?权益。
“退亲之后,我说不想嫁人了,求你们别再给我张罗婚事,就让我在家里多待几年,我会找到稳妥的营生养活自己。你们是怎么说的?说那岂不是真就成了笑话?董飞卿抵死不娶的女子,真就是嫁不出去的货色。
“曾镜死后,你们让我离开曾家再嫁,说再嫁的事如今比比皆是,留在曾家也实在没个盼头。我要什么盼头?我又有什么盼头?
“过继了承宇之后,你们说什么?这样也好,赚个贞节牌坊,曾家世世代代都会尊敬我、供奉我,可我要那个东西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再受任何人摆布。
“你们总是那样,平日里宠爱呵护、小恩小惠,却实在是经不起事,也是打心底认为我就该为你们带来益处吧?
“程阁老要是跟你们一个心思,如今能有与他齐名的又一代奇才唐意航么?能有与唐意航不相伯仲的陆开林、董飞卿么?
“他只是明白,别人家的孩子,也值得心疼。
“你们从不会理会别人家孩子的生死安危,对自己家的孩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陈瀚维听了,伤心不已,“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可你也不想想,程阁老那样的人,怕是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哪一家不是像我们家这样过的?”
陈嫣微微扬眉,语气有些重了:“没错,程阁老那样的奇才,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但是你命好,你赶上了奇才辈出的好年月,连有样学样都不会么?你便是不能心怀天下,对萍水相逢的人多点儿仁厚之心又能怎样?”
“……”女儿的话,让陈瀚维无言以对。
“不说了。”陈嫣疲惫的一笑,“说出我的脾气来,陈家就别想置身事外了。”
她知道,自己疯起来、毒起来,比任何人都狭隘自私偏激,没资格指责任何人;而平静的时候,什么道理都明白。
只是明白,无法奉行。
蒋徽吩咐刘全:“今日起,每隔三日,厨房会特地准备一些像样的饭菜,你送去大理寺,请狱卒送给陈嫣。”停一停,补充道,“她得吃得像样些。身子骨若是垮了,便没力气整治董家了。是公子吩咐我的。”
刘全恭声道:“小的明白。”
蒋徽取出一个钱袋子,抛给他,“是打点狱卒的银钱。这种事,别走账了。”
刘全笑着接过。
蒋徽又取出几张银票,“帮我存到银号去。程阁老、程夫人赏我的嫁妆。”
刘全数了数,忍不住咋舌,“阁老、夫人这手面……摆明了是把您当女儿啊。”
蒋徽开心的笑了。
凝香阁那边,先是有董飞卿友人家眷捧场,派人买回去一些香露、香料,用着的时候,觉出了的确是好东西,便向亲友推荐——倒是都没提过是蒋徽开的。这样一来,铺子初期的生意倒也过得去,每日会有一些生客光顾,买点儿香料带回家试用。
名声要慢慢地闯,铺子前景到底好不好,要等三两个月之后再看。
在西山的叶先生回到了城中的宅子,派人唤董飞卿过去一趟。
“有事找你商量。”叶先生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