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扭头看我,语气稀松:“啊,对。咱们外祖,本来就不是中洲人,你娘亲从前最受外祖外祖母疼爱,可是后来却不顾他们反对,非要嫁了你父亲,外祖气得带着一家子干脆回海上去啦,反正从此对你娘亲不管不问了。”
“直到后来雍国被攻破了,咱们才知道出了事情。这不,我这次遇到你,就顺手帮一把。”他顿了顿:“不过呢,咱们亲兄妹明算账,十二两银子你还是要给的。”
我从前单知道,我娘亲是雍国一个大富商家的女儿,后来她的娘家便不知去向了。
我抓着他手:“你们去了哪里?”
他轻轻拍掉我手:“在海上,说了你也找不到。怎么?想跟我回去?若是要去,这十二两银子便免了你的,船也让你免费搭。”
见我不答,虞召便将海上风景绘声绘色地讲了一路:海上有火一般的云霞映着太阳,有小山一样的鲸鱼唱着歌;海底有无数的珍珠,到了晚间,就像星星一样闪光。最重要的是,人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
我沉默不语,他说的确实令人心动,但眼下我不能抛下危如累卵的雍国,一走了之。
一直到了鹿野城下。
虞召眺望着城楼叹口气:“你和你娘亲一样,就这么执拗啊,这雍国弹丸之地,有什么好的。”
我也看着那不太起眼的“鹿野”二字:“人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况且,我守住了雍国,你们以后喝茶不就容易多了。”
虞召不再多说,拍掌道:“也好,但目前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了。好好活着,我瞧你轻功很不错,若鹿野真的开打,打不过便逃跑,别充好汉。那十二两银子,我以后再来讨要,算着利息。若到时你想随我去海上,船上始终都有你的位子。”
我笑着点头。
说话间,已到了城下。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与他的关系,我便让他先行进城,自己跳下车来。
他将将要走,又回头问道:“对了,谁给你献了‘郎衣’?莫要辜负了他。”
我一愣:“没有啊。”
“哎?可我瞧你的脉象……”他眼现迷惑,终是摇摇头:“罢了,也许是我看错了。”
我目送他带着这队车马进了城,才朝城门走过去。
顾家嫂子告诉过我,我娘亲生我时难产,我义父将自己的血给我娘亲服下,此间是个叫做“郎衣劫”的古老术法:为救受血的人性命,献出鲜血的人,必须十足的诚心诚意、心甘情愿,将自己的血献给受血者。
但我并没有饮过任何人的血。想来虞召诊脉时发现的,也许是当年我出生时,我娘亲饮下“郎衣”之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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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城门下,守城卫士揉揉眼睛打量我,不可置信道:“亦大人?!”
我应道:“啊,我回来了。”
他忽地回头扯着嗓子大喊:“亦大人回来了!快去通报!”
我被他嗓门吓了一跳。刚走进城中,城楼上就蹿下一个人,“啪”地拍在我肩膀:“亦大人!果真不是小白脸,是个真爷们啊!”
正是陶遥,原来他也逃得回来了。我被他拍得生疼,但总归是同生共死过的,不能翻脸,便呵呵笑着。
城中军士围过来,一阵乱叫:“亦大人回来了!”
“亦大人真是个好样的!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我亮亮左臂上的绷带:“哪有,我挂彩了。”
正说着,吉祥哭着扒开人群冲过来:“殿……亦大人,奴婢还以为您……您回来就好了,奴婢本想就死在鹿野算了,没脸回去见陛下……”
吉祥一边嚎哭,一边不忘把陶遥放我肩上的爪子狠狠甩开:“大人,您快些歇着去。”
我回到原先军帐,坐下来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