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瑞雪,人间如琉璃世界。
我立在正阳殿旁,礼乐声中,看着萧朔一身玄色衮服,左手捧玉玺、右手持宝剑,缓缓行来。
他步伐稳健,似能踏平天下;眼神庄肃,似能看尽乾坤。
他步上龙座,端坐龙椅之上,抬眼望向殿里殿外众人,不怒自威。
随众人一起拜倒,三呼万岁时,不由想起清早出门前,他穿上衮服,屏退下人,在镜前有些紧张地询问我:“怎么样?我穿着还合眼么?”
我在叩首低头间,忍不住无声一笑,心道当时不该便宜了他,该打趣几句才对。
祭祖后回到后宫中,便是我的封后典礼。
我换上玄底朱纹的皇后礼服,恭谨行至萧朔面前拜倒,状似虔诚地仰望着这位年轻帝王的眼睛。
萧朔仍一脸正气凝视着我,眼底仿佛藏了笑意,举止却无比庄严。
内监静肃无声地跪倒在一旁,将放置后冠的锦盘举过头顶。萧朔便抬手,将那个约有二斤重的凤冠安在我头上。
他早提醒过我,封后时的凤冠是很重的,据说太后当初册封时戴了凤冠,靠了两个人搀扶才勉强站起来。
虽有准备,可这凤冠还是重的出乎意料。福穗上来扶我,我才梗着脖子,端庄站了起来。
折腾了一天,到了晚间,他和我都疲累不堪地躺倒在榻上,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萧朔翻个身看着我,刮在我鼻子上:“你白天在暗自想什么,竟在典礼上偷偷笑我?”
我无辜道:“我哪有!”
他将我压在身下,伸手去挠我肋下:“还想抵赖!你这可是欺君!我坐在上面,就盯着你一人,当然看得分明。”
我笑得喘不过气来,乱扭着身子讨饶。
新搬进了宫中的昆阑殿,这卧榻比从前宽大许多,他便放心地裹着我恣意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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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为太子时,萧朔尚且动作含蓄,只剪除了原先萧欷在朝的党羽;但登位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展现出新帝的意图和手段:将铸铁行业彻底收为官营;补贴民间养马,经验收合格者由官府出银收购;增加士兵军饷,逐渐扩充各地军队限额。
原先府中的那些美人,如今住在各自分到的宫殿中。起初时,她们还有些人会盛装打扮,在萧朔上下朝时的必经之路上,或是含羞露笑、或是情肠百结地散步,很偶然地与他遇见。
然而萧朔新近登基,脑中有无数棘手事情,眼中自然也对美人视而不见。于是她们每次都被刘大监出面、很官方地打发走;如此三番五次下来,她们便渐渐不再热衷于散步了,倒也算安分。
然而虽然萧朔从不对我提及,我也从宫人们的闲谈中知晓:如今朝中越来越多的大臣上表,提请萧朔再纳新人、充实后宫,萧朔皆以新近登位、诸事待理为由拒绝了。
虽然萧朔待我一切如旧,但我明白,一直以来,我都自欺欺人、拒绝思考的这件事情,现下终于要摆到眼前了。
魏宫中也种着许多报春花。
福果知道我的喜好,一直留意着。今日晨起告诉我,园中有一树花枝已经爆了芽,想是很快就会满园开遍。
北国早春,天气晴朗,惜花正应当时。我便打起精神,由福果引路,前往花园中观赏。
因我步伐稳当,不似其他宫中贵人需要搀扶,福果便轻松很多,走在我旁边逗趣,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