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下水壶想递给我,晃了晃才发现里面的水似是冻成了冰:“您还能骑马么?”
旁边一个押队的小校尉边搭弓边嘲笑道:“新进的王爷侍卫吧?看着就像首阳城里的公子哥,从来没见过真格的。”
乐非喝道:“不得放肆!”
那校尉便不服气地瞪我一眼,闭了嘴。
这一停下,我们便离大队远了些,几次差点被横冲乱突的北燕士兵冲到眼前。
旁边的小校尉说话虽不客气,却很讲义气地留在我们旁边,箭法精湛,嗖嗖几箭将对方射下马来。乐非也毫不含糊,手起刀落,将靠近的北燕骑兵斩下马来。
情势一下变得危急,若我继续在战场上发懵,恐怕要连带乐非一起困在这里。
我有些后悔刚才没蒙上眼睛,此刻被战场的血腥残酷吓得软了手脚,反而成了乐非的累赘。
努力深呼吸,不停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你不是也杀过人嘛!现在怎么倒娇气起来?!
渐渐平静下来,觉得手脚有了力气,坐起来对乐非说:“我没事,不会掉队的,咱们快跟上。”
前方已有传令官粗声叫道:“合围!合围!一个北燕人也不要放走!”
战圈渐渐缩小,魏军合围起来。
北燕军没了首领,乱作一团,不管是否情愿,眼见的都被逼进了凌河城。
凌河城门口堆了好几层尸体,几乎阻了前进。魏军推进到城下,拖走尸身,将城门口清理干净。几股北燕部队开始还在城门口奋力对抗,但城墙上乱箭射下,很快都没了声息。
乐非护着我,随着弓箭队伍冲进城门,早有城中士兵开道,引着弓箭手们上到高处排开。一路几乎未遇到敌人,乐非顺利带着我来到城楼上,与待在那里的户部官员草草见了礼。
我这才觉得四肢疲软,顾不得形象便靠在城楼立柱上。尚未放松下来,就听得乐非长长舒了口气,似卸下千斤重担。
为保护我把他紧张成这样,我不禁愧疚,又觉得有些好笑:“下次我一定听你的。”
乐非擦着汗微笑着,那表情分明是说,千万别有下次了。
城中有些民宅起了火,北燕军队与魏军已开始了城内巷战。
我不懂萧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巷战的残酷不逊开阔地的战场,还会祸及平民,难道他真的不管百姓死伤么?就算他不管,此事被告到魏国朝中,对他也是恶名一桩。
我在城楼上远近俯视了一会,才渐渐觉出古怪来。
首先,城中并不见有平民四处逃窜,女人孩子更一个也不见,只有失了骑手的战马咴咴悲鸣;再者,我看的很清楚,有些北燕士兵努力地或翻墙或砸门进入民宅院落,却被百姓家中守着的众多男丁消灭,这些男丁的招式显然是行伍中人。
城中的略宽阔些的路上早堆了很多路障,北燕骑兵们无法跨越,只能绕道而行。渐渐地都汇到小片的空地上,而那里的屋顶上早站了一排弓箭手,只等猎物入场。
将近日落时分,视野中的城下已几乎见不到奔突的北燕骑兵了。
我这才明白这场城中巷战的目的所在,并非只是要解救凌河,更在于消灭来犯的北燕人。细一回想,萧朔在出发时说的确实是“杀尽北燕人”。
城中各处点起火把,值更的士兵敲着梆子各处传令:“今夜各家轮流值夜,闭门不出,擅自开门者,以通敌论处!”
城楼上四处透风,却不能生火,乐非便寻了个角落让我坐着休息,站在我旁边挡去些寒意。我瞧着那户部那位名叫丘良功的文弱官员,似乎冻的比我更惨,却硬撑着站在城楼正中,倒也有趣。
没过多久,听得众人行礼道:“景王殿下!”
我抬起头,见到萧朔脚下带风,在侍卫簇拥下快步迈上城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