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却忽然发作起来,出手如电扣在傅明希颈部大动脉上,忽然缺氧让她短暂的眩晕了一下又没彻底晕过去,谢韵改掐着傅明希的气管,让她喘不上气来,疾言厉色问道:“说!你可知咸王在哪儿?”
这是傅明希这辈子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要说之前她知道他是咸王,忽然出现在自己屋里,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不是那登徒子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无故害自己性命干嘛。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眼里杀气弥漫!他这次出行,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微服出游这么简单了,一定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大到哪怕知道一星半点儿,都是罪过。现在他要是知道他的身份是被自己戳穿的,那就只能没有余地的去死了。
傅明希已经说不出话来,涕泗横流,只能拼命的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就在傅明希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咸王忽然松开了手,掏出张帕子来,边擦手边问:“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传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箱笼里都是男子的服饰?桌下藏着匕首,香粉盒里却放着méng_hàn_yào,要这许多害人的东西是要做什么!?若是有一点儿不实,我立马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傅明希面上极为恐慌,说起话来却是娓娓道来,像是要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这社会重农抑商,不管买卖做的多好,还是要被人鱼肉。您看我家是平湖首富吧,可是我家连大门朝街开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对着巷子。因为是商户,我这院子里只有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头,外加四个守门的婆子,多了就是逾制。偌大的家业,家里只有三十多个下人,还都是不懂武的,这要是遭个贼,遇上山匪下山打秋风,像我这种妇孺,如何应对?倘若不能自保,就只能自戕以保清白了。”说谎的技术在于半真半假,傅明希深谙其法。
“至于男装……我和傅明朗,傅明朗跟我是龙凤胎,他比我早出生一刻钟,我俩生的有几分相似,我换上男装,再略加修饰,跟他就像双胞胎一样,不是至亲,没谁能辨的出来。”
傅明希略一思索,嗫嚅着:“我命都快保不住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三岁的时候,我和傅明朗猫在母亲内室床下,等着奶妈和丫头们来抓我们,可是忽然母亲哭着跑进来,冲父亲喊‘我就这一个妹妹相依为命长大,她才16岁,就算那半老头子是官老爷,可她进门就要给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当后娘,她愿意为了我们豁出她下半辈子,我却不会昧着良心去拿她的卖身钱!傅远道,你要是敢丧了良心,我就和你和离!’我们当时年幼懵懂,可也知道傅家和姨母遭了逼迫,傅明朗一心想着他要是以后能当上官老爷,我们傅家就不必再怕官老爷了。我是觉得我们傅家还是没钱,钱足够多的时候,皇帝也敬我们三分,您说是不是?您知道我那姨父是什么官吗?县丞!县丞才多大官,就敢欺我们至此!”
“以傅明朗的身份,想入仕只有读书一条路可走。傅明朗五岁时,父亲花大力气给他请了致仕的老先生在家教他读书,如今傅明朗寒窗苦读已有七个春秋,所以傅家深居简出的并不是什么傅大小姐,而是傅公子。傅明朗读书,可家里门庭需要支应,生意需要照顾,父亲一人颇多辛苦,我想为父分忧,可女子出入多有不便,所以七岁起我就扮成傅明朗跟着父亲听掌柜的们回话了。”傅明希将自家的辛苦娓娓道来,表明自己只是个弱质女流,于这世上苟活还不得安心,还需要匕首、méng_hàn_yào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谢韵是个富贵王爷,却不是个闲散王爷,他也有差事,可是他的差事都不足为外人道。他不是不知人间疾苦,但他做事情都是看大局,大是一国一片山河子孙万民,小也至少得是一州一县千家百户吧,甚少听到这一家一室的小怨小忧。
他端坐山河之上,无悲无悯。
傅明希在这一城之内奋力谋求活的更好,力求不受人掣肘。如今没什么机会,如果有机会,她心中天地宽着呢,想把傅家的生意做到天南地北去。天下之大,哪儿不需要贸易?都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可那些历经数朝数代不倒的公卿之家,他们怎么就没被战火波及。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实力强,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不管谁当皇帝,总得用人不是?傅明希就想做那个,哪怕世间狼烟四起,也能安稳于世的人。
她起于青萍之末,戒嗔戒痴。